文天祥繼續北上,從建康經揚州、高郵、淮安、徐州、新濟州(今山東濟寧)、河間,十月初一晚上到達大都。
文丞相踏進這北國的邊城,駐馬在會同館的門前。
館主出來問他:“你是來投降的嗎?”
“不是!”
館主很不客氣地說:“我們會同館隻招待宋朝的降官,你既然還未投降,別站在這兒啦!”
於是他們便另找了小店,讓文天祥住下。那店家主人,看他是個囚犯,便也不怎麼理睬。
到了第二天晚上,這店主的態度突然大變,對文天祥畢恭畢敬,滿臉堆著笑,一會兒送點心,一會兒送被褥,像是招待貴賓一般。追問之下,原來他是奉了博羅丞相的命令,知道這個囚犯不是普通人,搞不好將來還是元朝大丞相呢!
文天祥聽了這些話一語不發,獨自坐在冰涼的土坑上,直到天亮,也沒動店家送來的被褥和酒菜。
元朝權傾朝野的平章政事阿合馬親自來勸降。阿合馬高踞堂上,要文天祥下跪。文天祥昂首挺立,義正詞嚴地說:“南朝宰相見北朝宰相,怎麼能跪?”
阿合馬譏諷地說:“你既是南朝宰相,怎麼會來到這裏呢?”
文天祥正言厲色答說:“南朝如果早用我做宰相,北人就到不了南方,南人也不會來北方了。”
阿合馬無言答對,環顧左右說:“這個人生死由我……”
文天祥立即打斷他的話道:“亡國之人,要殺便殺,說什麼由不由你!”
阿合馬毫無辦法,隻好把文天祥押到兵馬司衙門囚禁起來!
文天祥身著南方衣冠,端端正正地坐在牢獄裏,不說話,也不吃飯。這樣坐了十天,身體不支,病倒了。這時,有一個叫張毅甫的人來看文天祥,他是文天祥的同鄉。從前文天祥好幾次保奏他出來做官,張毅甫都沒有答應。當文天祥被囚北上,他還來船上與文天祥會麵。現在文天祥到了燕京,此人又出現了。
他對文天祥說:“您當年聲名顯赫,許多人願意追隨您,自然用不著我再去湊熱鬧,現在,我希望能陪伴著您。我現在就住在兵馬司的附近……”
文天祥本來都不肯吃東西,即使在病中,也不肯吃藥。所以張毅甫在兵馬司附近租了一間小屋子,專門替文天祥燒飯弄菜。
張毅甫說:“丞相不吃元朝的飯,這我是知道的,不過這些菜都是我自己的錢買的,您可以放心地吃。”
在朋友的照顧下,文天祥漸漸恢複了健康。
十一月初五,博羅丞相召文天祥到樞密院,再一次勸降。
文天祥被引到樞密院的大堂上,看到博羅宰相坐在堂上,其他大小官員分排兩邊,翻譯官也站在一旁,於是長揖不拜,穩立在堂中。
翻譯官從旁叫道:“跪下!”
“我們南朝的揖,就等於是北朝的跪。我是南朝的人,自然要行南朝的禮。”文天祥昂然不屈。
博羅看不慣這樣高傲的態度,立時拍著公案,大聲咆哮:“拉倒他!”
一群人聞聲而上,拉的拉,按的按,有的還用膝蓋抵著他的背脊,文天祥動彈不得,硬被壓在地下。
“你還有什麼話說?”翻譯官問。
“我盡忠於宋朝,宋亡,現在隻求速死。”文天祥直不起身,依舊朗聲回答。博羅忍住氣,換了一個話題:“自古以來,可有那為人臣的,把國家土地全送給別人,自己卻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