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待這兩個孩子的態度,我是不相同的,我為他們而付出的努力也是不盡相同的。對於兒子,我在乎他出世後的點點滴滴,我會陪著他一起成長,我希望他長成一個優秀的男子漢,雖然那時我可能會變成一個人又醜脾氣又醜的老太太。對於我的這位女兒,我在乎的是她出世前的滴滴點點,我的重心也放在她的孕育過程中,我希望她出世的時候是我所能夠給予的最完美。至於她出世以後將受到的待遇,我則不是很在意了,當然,有些東西原本也不是僅憑我個人的願望和努力就能夠完成和實現的。至於我自己,我想,我可能也隻是在偶爾的閑暇裏會抱抱她、親親她。
對於文學的研究者來說,文字是有好壞之分的,從內容到形式,從技巧到風格,環肥燕瘦,西妍東媸,自有高低優劣之說。所以,那些名家名作大都可以拆成細胞來分析,橫看為經,縱看成典。而我的這些文字是千萬不能拆開的,它們隻是池塘中偶然出現的一圈一圈的漣漪,在陽光的折射下才有了那麼一些光澤,至於引起這些波紋的核,可能是一粒晶瑩的珍珠,可能是一塊粗礪的石頭,也可能是一把細碎的砂子,然而,它們已經沉到了水底,看不見了。縱然池水清清,也找不著了。
但是,石頭也罷,砂子也罷,珍珠也罷,它們雖然微不足道,卻是我的一些生活片斷,一些心情故事,一些思想碎片。這個小冊子裏的文字主要是近三年來的作品,還有少量的一些舊作,因為實在是敝帚自珍,便顧不得好與不好,一並塞了進來。在我看來,文字就像玉一樣的,黃金有價玉無價,玉隻有喜歡與不喜歡之說,文字也是如此,隻是喜歡與不喜歡而已。所以,這隻是一個紀念性質的小冊子,帶有很大的自娛自樂的成份。
所以,對於文學,我不敢說我是個認真者,文學的認真者把文學當作信仰,焚香沐浴,虔誠膜拜,我自愧我做不到。但是,我可以無愧地說,對於生活,我是個認真者。
有過彷徨,有過張狂,有過失落,有過迷茫,有過痛苦,有過憂傷,但是,我一直都很認真地活著,追求著。我追求著生活的快樂,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守在書旁,享受著陽光。我亦追求著那最初與最終的嬰兒之心,純淨、澄澈、透明。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當年的一樁公案來。神秀作偈,曰:“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慧能認為解脫得不夠徹底,亦作一偈,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自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了百了,遂得衣缽法器。
有了這樁公案,後人自然都以慧能為解脫之上品。我亦如此。但是,在跌跌撞撞走了一圈之後,卻發現還是神秀的偈子來得更實在一些,慧能的道行過於虛無了。吾輩乃凡夫俗子,原非有慧根之人,偏生又貪戀著紅塵中的恩恩怨怨,便有了諸多的風雲際遇,深深淺淺濃濃淡淡的悲歡離合也就一點一滴地逗引著那不爭氣的淚水與歡顏。世外無桃源,人間無淨土。那麼,就隻能這樣了,且歌且笑,且嘯且悲,在這解不開的紅塵烈焰中,在這掙不脫的黃粱夢境裏。
這個小冊子能夠續集出版,緣於諸多朋友的關愛,無論是從大恩不言謝的角度,還是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角度,我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但是,我的心中其實是充滿了感激的,為這似水年華中的如水真情。前幾天,有朋友發我一條短信,很喜歡,謹以此作結,並把它送給我所有的朋友:身非菩提樹,心非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但願少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