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缺少八卦的時期,一切的信息傳播速度都是恐怖的,即便是傳播途徑隻有口口相述。幾乎是在遷陌離開暖香園的第二日正午不到,她挑釁洛陽才子,並令荀攸吃癟的故事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你們啊……都被他給騙了。”暖香園裏,身著鵝黃色廣袖士子袍的男子笑得不能自已,“妙人,真是妙人啊。”
“誌才兄,此話怎講。”茶樓中適前剛剛吃癟的荀攸好奇的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戲誌才,還有周圍笑而不語的好友。荀攸自認不精通數術,但是卻也頗得其味,沒想到回家思量半天也愣是沒想到那一兩銀子的去處。
戲誌才笑得抬不起頭。而他身邊另一位身著淡藍色衣袍,以玉束冠的荀彧則是笑得清淺,頗為玩味。
年近三十的荀彧看上去就比荀攸成熟穩重得多,雖然都是坐在那裏,沒得讓人覺得舒服,隻是看著他就賞心悅目。
“誌才兄,文若兄,你們倒是說啊。”茶樓裏周圍的男子們看著自顧自得的戲誌才和荀彧,頗有些無語。
荀彧用手翻轉了下桌子上的金錠,發現狡猾的遷陌並沒有留給他可以追蹤的痕跡,一塊完全溶解重鑄的碎金錠,上麵什麼信息都沒有。他隨手把金錠拋給戲誌才,隨即給眾人解惑。“我且問你,那老板與夥計各得多少?”
“老板二十五,夥計二兩。”男子答。
“三人各出多少?”
“三人各出九兩,合二十七兩。”
“那這收支可是有錯?”荀彧再問。
“無……但……”男子轉念一項,明明是沒有錯誤的收支,那之前的一兩銀子又是因何而起呢。
“他在偷換概念,誤導眾人。”戲誌才大笑。“其實哪有夥計的二兩還要加上幾人出的錢的算法。他隻不過用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假設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邏輯觀念,讓所有人都順著自己的話語思考,所以才出現了問題。”
“若是還有疑問,不如找幾個人真實交易下便知。”戲誌才靠在椅子上,隨手玩弄著金錠,想了想又從身上掏出一錠,與遷陌的一起放回原處。
荀彧低笑,效仿於他,也加上了自己的一枚金錠。“敢於在洛陽口出狂言,文若也很好奇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但是更讓他好奇的……是事出反常,必有所圖。
“阿嚏。”被眾人念叨的遷陌揉揉鼻子,放下手中的活計。
在白馬寺中的遷陌依舊是一身布衣。雖然她手中有了不少銀子,但是竹月並不明白為什麼她依舊跟著和尚們吃著齋飯,睡著茅草屋,還要做些劈柴挑水的粗活。
“公子,你每天就這樣不務正業,什麼時候可以去救姐姐出來啊。”竹月和遷陌今日都沒有跟著和尚們采買,而是一反常態的呆在寺中。
對於一無工作二是白身的自己來說,什麼才算是正業啊。
“你昨天打聽到了什麼?”遷陌放下手中炒製的茶葉,將他們分開倒在箕鬥上,等待最後的工序。
她前幾日特地從來往的客商手中買到新鮮的茶葉,然後嚐試著自己炒製。
“我偷偷地在百花樓外麵裝作和父親走失的孩子。一個漂亮的姐姐照顧我的時候確實提到了**最近收了個胡姬回來調教。她說那胡姬美豔絕倫,並且一手琴曲彈得非常之好。好像是什麼繞梁……的,而且還說很蠢很天真。”竹月鼓鼓腮幫子,“那一定是姐姐吧。”
弦月……你已經成功讓一個七歲孩子都覺得你很蠢很天真了怎麼辦……
“可是竹月完全不知道,公子你打算做什麼呢?你出的題是很難啦,但是若是被人回答出來怎麼辦?”竹月衣服很苦惱的樣子。
“若是那題無人能答,恐怕我才真要傷腦筋。”要是放下了餌但是沒人上鉤,那才真的不知道後戲該怎麼唱了。不過文人向來自命不凡,這種事情應該不太可能發生吧。
“竹月,你可知所謂騙術,從來都是圍繞著‘騙’這個字。然而,‘騙’這個字,說穿了也就沒意思了。騙的中心即是:誤導,隱瞞,提前準備,出其不意和計算。隻有在提前給人劃定了思維界限的時候,在界限之外的手段配合下才可以讓界限內的東西以超乎常理的方式存在。”所謂騙術,本就與詭術、術數、陣法及兵法同出一轍,求得是那虛虛實實,能與不能的障眼之法。
“所以公子要做的,是把姐姐給騙出來嗎?”竹月並不明白遷陌的意思。
“我現在要做的,是請君入甕。我們能力不夠,就管能力夠的人借。身份不夠見到這些能力大的人,就向身份夠的人借。如果對方不願意借給我們,那就自己去‘取’。”若不是時間太過緊急,她也不想行這空手套白狼的借勢。
但凡天下事,有利必有弊。既然取勢時付出的少了,隨之相伴的風險和後果則要恐怖得多。此事,一步也不能行差。
“遷陌,你且過來。”支曜結束了早課,推開院門。
“老頭子,又要指使我做什麼?”遷陌看到支曜笑得慈祥和藹的臉,毫不客氣。
“我早上起身之時,便觀後山河畔梅花開得正好,你去取了一隻回來,代替我進獻佛祖罷。”
“諾。”遷陌應是,示意竹月照顧好院中的東西,走了出去。
老實說支曜並不是這樣第一次指使遷陌了,所以遷陌也沒感到意外和推拒。老人家的關心,總是讓人覺得格外溫暖。
也不知有沒有過了正月,天氣開始漸漸回溫,但依舊無法拯救周圍的一片蕭瑟。也隻有在有主的深林裏,才能尋到那無憂怒放的梅花
古來皆有人青睞星星點點的梅花。梅自雪中來,更勝雪三分。不過同樣都是在漫天白雪的襯托下,梅花落在遷陌的眼中,卻隻能刻畫出漫天戰火的畫麵——漫天戰火下紛飛的血花。
還記得記憶中有一次,是在南非執行追殺任務的時候吧。有一次埋伏中將對方全體包圍了,唯獨漏掉了那一隻大魚。
本來在這種情況下遷陌理應先思考清楚為什麼唯獨那一隻大魚跑掉的原因。她與蕭翌晨明明計算周全,對方的逃脫可以說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如果原因是己方的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知曉的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更有可能被對方反將一棋。
不過被衝動和驕傲晃花眼睛的遷陌並沒有冷靜思考,而是中了敵人的挑撥氣紅了眼,自恃能力堅持深入追擊。沒想到對方留給他們的局麵果然是故意下的魚餌。等到蕭翌晨知道遷陌莽撞的行為並趕到的時候,小隊成員基本上全軍覆沒,隻有三個人在苦苦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