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八月,也就是遷陌三人來到這個時代前不久。靈帝於洛陽西園置八校尉,其中以蹇碩為元帥,統領西園,權勢之大可令大將軍。
這一舉動若是簡單的看過去似乎隻是普通的權位相爭,並無特別,然而卻處處透露著遷陌所尋找的信號。
大將軍何進,殺豬出身,有一妹妹美豔無比。何進不知道是如何用手腕才能讓一個屠戶的妹妹得以入宮,但是入宮的何氏女卻十分令人意外。此女先是以女色惑靈帝,升為貴妃,盛寵異常,誕皇子辯。其次因嫉妒鴆殺皇子協之母王美人,事情敗露之後竟然未得任何懲罰,還在不久之後依仗何進之力升為皇後。
然何進,雖為屠戶,仰仗自家妹妹而平步青雲,但卻有其才,身負戰功,而獲百官信服,得以位居大將軍。
可是蹇碩隻是靈帝身邊的一個小黃門,一無戰功,二無文功,三無名望。靈帝設西園精兵,任八校尉,隻有他一人為白身無功亦無自己的兵權勢力,卻被空降成為元帥,就連身為大將軍的也得聽其掉錢。
這一舉措看上去令蹇碩與何進分庭抗衡,實則為昏招。也不知道是靈帝實在無人可用還是無人可信,竟然放棄了名門與百官之流,直接提拔一個宦官。然提拔也就罷了,一般來說若是現代的公司空降一總裁也未嚐不可。但是你這原來的公司尚有無數骨幹等著翟升,又有副總裁功績斐然受全公司愛戴。這空降的總裁卻連起碼的真槍實彈與豐功偉績都沒有,如何令得副總裁何進甘心?現在的情況隻不過是,蹇碩得皇恩,而何進手中握兵,誰優誰劣一眼便知。
可是此舉的弊端難道靈帝自己就無法察覺嗎?其實也不然。雖有蹇碩任大將軍,然而靈帝下詔,命何進發四方兵,講武於平樂觀下。講武之時何進威風不已,皇帝駐大華蓋下而其居小華蓋。講武之後,何進又屯兵於觀下,實力更強。其後蹇碩更是連連出招,袁紹被調離東擊黃巾軍,而何進得力臂助、下軍校尉鮑鴻卻於不久前下獄而亡。
這種種的跡象都揭發了一個問題,靈帝時日已近!
何進躥升的速度非常快,又有何皇後輔助。前者靈帝需何進作為外戚掌握兵權,牽製朝內,沒想到養虎為患,察覺之時自己已被虎視眈眈。靈帝欲捧另一人與之分權,卻無時間再作打算,隻能空降一個無勢無力的小黃門,希望他可以整合西園諸將幫助自己。何進知道後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於是蹇碩與何進便暗戰的熱火朝天,當然是以何進勝出。
雖然何進無法保住部下的命,卻屢屢在蹇碩的挾製下突破重圍,令自己的兵力一升再升。靈帝雖然有心抑製卻又無法與何進撕破臉皮,才造成了這種種事情的發生。
然而靈帝為何如此心急,直接放棄了徐徐圖之的時間,又不敢召朝中眾軍直麵何進?要知道何進雖有兵權但卻並非不可以搬倒。其答案隻有一個:因為這位皇帝知道自己時日已近。
正是因為如此,他無力再執掌朝政號令眾臣,亦不能丟失何進手中的兵力,隻能扶持蹇碩與何進互相抗衡,希望幼子可以在這夾縫中尋得機會,
遷陌端正的跪坐在棋桌之前,盯著麵前的棋子沉默不語。
雖然她知道的隻有靈帝設西園八校尉、袁紹東擊與鮑鴻下獄這三件在百姓口中廣為流傳的事情,然而推測出整個事件的走向並不難,難的是,靈帝是何時離去的?
蕭翌晨曾經在無意中說過,蹇碩欲謀何進的人頭沒想到被告密,於是何進率兵圍城,扶皇子辯上位。
或許,比起直接計算靈帝的死亡,她不如從這件事情下手更好。如今朝局呈現簡單的安靜,蹇碩也暫時沒有出招,這就是混亂前短暫的和平吧?想來恐怕靈帝的性命也不過兩個月之久。
“公子,又有人投請帖了。”竹月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著自家公子一個人呆呆的對著棋盤若有所思,不禁有點好奇。“公子,竹月曾聽也聽過有些雅士有著自己與自己弈棋的習慣,但是……你呆呆的看著棋盤又不下子,是在發呆嗎?”
遷陌麵前的棋盤上,並無一字。
“我又不會下棋,自己和自己下毛線啊。”遷陌狠狠地彈了下竹月的額頭,接過他手中的請帖。
“公子這次還是要置之不理嗎?”竹月眨眨眼睛。
雖然遷陌兩次出現於暖香園都沒有報過姓名,但是想要查到她的落腳點,對於這些名流官員來說卻都不困難,她也沒有刻意隱藏。
至今已經接到許多各式各樣的請帖,然而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而是將這些帖子一一記錄,然後暫時放置。並不是所謂的傲慢和不屑,她隻是在等……魚上鉤。
看到這次帖子左下角的署名,遷陌欣然一笑。“準備出發吧。”
暖香園中,依舊是滿堂入座,卻與之前的氣氛截然不同。眾人手中的茶湯也不再是渾濁辛辣之物,而是俱換成了清澈的橙黃色。一月前遷陌在眾人麵前表演的一手煮茶功夫連同他的舉止讓這種清茶也在短短月餘成為了時尚。雖然眾人並不知道茶葉的炒製過程,但是單單用各種方法處理茶葉並浸泡也顯得要比之前的技法精致的多。與茶葉的流行同時,敢於和洛陽才子叫板,不落下風亦不落井下石,又行止有度的少年也打出了自己的名號。
大概是因為遷陌的偃旗息鼓和沒有乘勝追擊的下眾人麵子,而是抱著對士林的尊敬而恭謙有度。她第三次進入暖香園的時候,本應濃烈的敵對氣氛沒有看到,倒是看到了被茶水和她的行為收買的一大群人。
“先生奇算,如今可是聞名於京了。”看著遷陌施施然走入樓內,袁紹打趣道,“眾多同僚求而不見一麵,先生可是怯戰?還是……看不起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