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終老寒山(1 / 2)

程德全在上海避居七年,波濤見慣,塵念漸釋,皈依佛門,潛心誦經禮佛,自稱“素園居士”。可是,久居上海鬧市,已覺不適。便常到蘇州、常州一帶憩息。蘇州城外寒山寺,曾是程撫蘇時常去的古園林佳景,撫蘇時曾主持維修,有程的“古寒山寺”等墨跡留存。舊地重遊,別有一番感慨。民國九年(1920年),程德全在常州天寧寺治開大和尚座下受五戒,為優婆塞戒,接著又受菩薩戒,成為佛門在家居士。1926年,長老給程德全取名寂照,又名先慧。程德全用這個名字剃度到木瀆鎮的法雲庵隱居,並擔任了法雲庵主持。

法雲庵建於明代天啟年間,庵內有兩棵槐樹,年代久遠,甚為古老。清朝詩人吳溥寫有一首法雲古鬆詩:“何年高挺兩虯枝,鬱作慈雲蔭古姿。夜靜濤色誰領得,山僧出定四更時。”其庵其鬆,自然也成為木瀆古鎮的十景之一。

程德全住在這景色秀麗、環境優雅的所在,青燈古佛之旁,也不免凡心怦動,積習難改,自己寫了一篇法雲庵碑記,詳述沿革。這還不說,又特地邀請“木瀆小誌”作者張壬士和袁光裕到法雲庵會晤。清談終日,不能忘懷,留下了一首詩:“蒼鬆曆久等煙消,古寺還憑江岸描。居士雪樓曾小隱,扁舟一葉應嘉招。”似乎他的隱居,並未真正如他的法名那樣,好像仍在等著煙消呢。

民國十八年(1929年),程德全因患嚴重的風濕關節炎,辭去了主持職務,不得不再回到上海求醫,住愛文義路遷善裏96號。民國十九年(1930年)春,程德全又感風寒染疾,日漸沉屙,於民國十九年五月初二(1930年5月29日)去世,終年70歲。臨終前遺命以僧衣入殮,應蘇州各界人士之請,歸葬蘇州。五月十九日(6月15日),程德全靈柩運抵蘇州。此前蘇州城內寶積寺已為其舉辦過超度法會。此日便安葬在蘇州半畝橋西南,離寒山寺約三華裏的周巷(今獅山大橋之西),背靠獅子山,麵朝大運河,風水極好。抗日戰爭勝利後,其親屬遵照程德全生前意願,開墳收殮骨殖。到1965年4月11日,將遺骸安放在靈岩山寺的塔院內。

值得一提的是,在程德全患病期間,有一次黃炎培去看程德全。程德全對黃炎培說:中國是五族一家,但其中的藏族人民受英國壓迫,極度痛苦。我因病自知無法痊愈,你還年輕,必須解決這一問題。”另一件事也值得一提,程德全去世之後,蘇州人民不忘其恩惠,先在蘇州寶積寺召開了程德全追思會。就在這個莊嚴肅穆的場合,寶山人袁希洛,就是那個後來曾言要到延安絕食抗議內戰的人,以“機關炮”的方式開炮了。說:程德全簡直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完人,是民國的第二個完人(第一個是孫中山),因為程德全對民國有功無過,且程德全還有功不居,急流勇退,民國政治人物如果都像程德全那樣,這十九年來,還會有民不聊生、幹戈擾攘嗎?這樣的講話,倒嚇得到場的人,如省府委員陳藹士、羅郜子等不敢多說,隻有張仲仁動了真感情,老淚橫流。人們評論說,兩人的感情不至於有如斯之深,或別有感懷也。所以,有人評說程德全潛心禮佛這是種表麵現象。此言一出,真是值得世人深思。

應當說程德全脫離政爭之後,雖然晚景清冷,但也不乏生命中的亮點。程德全去世之後蘇州人民又給以厚愛,可說是功德圓滿。那麼,程德全就沒什麼遺憾嗎?倒也不盡然。程德全也有一件終生憾事:還是在江蘇巡撫任上,程德全差一點逼死了自己掌上明珠般寵愛的小女兒。程德全有四兒一女,女兒從小也讀了幾年書,思想也很開明。她同一位嫂子感情很好,這位嫂子厭倦了死板的官衙內室生活,看上了府中一個下人。由於自己不會寫字,求小姑代她寫一封情書給心上人,小姑也就滿足了嫂子的願望,替嫂子寫了一封感情曖昧之類的情書。這在當時被認為是大逆不道的,當然,也瞞不過大老爺程德全。程德全暴跳如雷,立刻將兩個女人關了起來,命心腹下人在外把門窗釘死,強逼姑嫂兩人自盡或餓死,門口停著兩口冰冷的棺材。媳婦自知犯了彌天大罪,又連累了小姑,遂上吊而死。夫人苦苦哀求放女兒一條生路,然而程德全是家長,也是封建道德的衛道士,仍不為所動。最後,夫人宣布和女兒一道絕食,才救下了女兒。程德全對寶貝女兒也是舍不得殺的。但醜事決不能讓外人知道。於是,姑嫂兩具棺材同時出喪了,其中一具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