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春天來的有點兒早,寒風剛剛肆虐過後的京城,已然披上了點點翠綠的新衣,在早春的日光中,顫顫巍巍地舒展著身姿,在熏人的暖風中招搖。
老舊的街道,稀稀拉拉的車輛,風馳電掣的從身邊經過,完全不是後世那種一堵三千裏不如烏龜爬的速度可以比擬的;這時候的京城雖然已經初具了大都市的雛形,但是離國際化還有些距離。
午後的陽光略微有點清冷,混合著南下的冷氣團,溫度正好,明快宜人。
“這就是二零零二年的京城!”
葉理靠在窄小的窗戶旁,隔著一層玻璃,望向對麵的街道,嘴裏喃喃自語,“和家鄉的小縣城比起來,好像也強不了多少。”
然而她好像忘了,二零零二年的京城和十幾年後的小縣城,除了空間的距離,還有一道不可能跨越的時間界限,或許她沒有忘,隻是這一刻,被她刻意忽視了。
是的,她從十幾年後重生到這個年代。
原本已經是臨近三十多歲的剩女,一睜眼就變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這種狀況無法用科學來解釋,也沒有辦法向別人訴說。
前世,姑且能用這個詞吧,她是個孤兒,靠著助學貸款讀完了大學,然後過五關斬六將進了一家世界五百強的企業,每天奔走於公司和廉租房之間,喊著“我加班我光榮”的口號,生生把三百五的工作日奮鬥成了五百五,眼見著就要升為部門主管,卻被外來的關係戶給頂了。
心灰意冷的回到家鄉,渾渾噩噩的活著,直到三十歲忽然對寫小說來了興趣,生活才開始漸漸安定下來。
二零一六年的秋天,她已經在網文圈裏闖出了不小的名氣,因為小說大賣,所以去酒吧喝了一杯以示慶祝,回家睡了一覺,再醒來已經是二零零二年的京城。
大半輩子的消磨,早已經沒有了那種一飛衝天的雄心壯誌,隻想安安穩穩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每天寫寫小說,種種花,養養魚,煩了的時候,可以背上包,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樣的日子挺好,沒野心但充滿平安喜樂;她的筆下曾經有過穿越抑或重生的女主,或許正是這種獨屬於網文作者的腦洞,讓她安然地接受了這種身份上的轉變,現在差的隻不過是一個適應的過程。
隻是每當她透過窄小的圓窗,望著窗外那一片湛藍的天空;就愈發地想念那個溫馨卻不孤單的小窩。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喊號子的聲音,洪亮而又高亢,就連天上幾隻飛鳥也被震得撲棱撲棱翅膀,搖搖欲墜,仿佛斷了線的風箏。
屋外的走廊上,皮鞋摩擦水泥地發出的噠噠聲,由遠及近,最終在門外停下,葉理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重新坐回到屋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這是一間審訊室,隔著鐵欄杆的空隙,她能夠看見進來的一男一女,身穿著警服,戴著大蓋帽,身姿硬挺,說不出的正氣凜然。
“姓名”
“葉理”
“年齡”
“十八”
“籍貫”
“不知道”
“別耍花樣!實話告訴你,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全,訊問你不過是走程序,你最好老實交代,爭取從寬處理!”
“我沒耍花樣,我是真的不知道!”
葉理聳了聳肩,秀氣的雙眉皺巴巴的擰在一起。
“既然沒耍花樣,那就給我老實點!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嗯,你問吧。”
“籍貫?”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從小就被拐子賣到了GS一個山旮旯裏給人家做童養媳,那戶人家頭幾年對我還好,後來家裏男娃娃掉溝裏淹死了,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三天兩頭挨打,而且吃不飽飯,有一回差點被那個老男人給~~~”說到這兒,她抿了抿嘴唇,眼眸裏閃過一道冷光。
“然後呢,你有沒有?”坐在審訊桌前負責記錄的小女警忍不住抬頭問道,她今年二十二歲,剛剛從公安大學畢業,沒有什麼審訊經驗,這回能來聽審,就是為了積累經驗。
“你說呢?”
葉理不答反問,說完還似笑非笑地瞅了小女警一眼,“我要是真被那啥了,還能坐在這兒和你聊天?”
“嚴肅點!”
主持訊問的男警官責備地瞪了一眼小女警,到底是年輕沒有經驗,這種時刻,怎麼能胡亂插嘴。
“那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男的是色中餓鬼,女的是個醋壇子。後來我把這件事偷偷告訴了那個女人,本想著她能管管她男人,沒想到她卻跳起來大罵我是狐狸精!這件事過了大概一個多月,有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路過他們房間的時候,剛好聽到兩口子在屋子裏商量要把我賣了換錢,所以就連夜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