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官聲(1)(2 / 3)

一連好些日子,鄭燮一邊讀著縣誌古籍,一邊就在腦海裏勾勒著一張濰縣曆史風貌與沿革演變的圖畫,尋找破解著使得這裏興旺發達的曆史奧秘。除了地理位置的優勢,在鄭燮看來,奠定濰縣重要地位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濰水古渡口的作用。眼下依然繁忙的古渡口在縣城郊外東圩渠村的東端,而東圩渠則位於寒亭區朱裏鎮的濰河岸邊。鄭燮研讀很細,並且隨時記下自己的心得。閱讀中他還發現早在兩千多年前,秦國馳道在濰河上就有一處重要渡口,曆經兩晉,到了隋朝,濰河改道東移,渡口也隨之遷移,最終在東圩渠安家落戶,從此千餘年如一日地車水馬龍……看來,明清經濟的繁榮和人文教育的昌盛,也隻是曆史的自然延續。直到乾隆年間,繁榮幾近空前,便有“南蘇州,北濰縣”的說法出現。

鄭燮讀到高興之時,就想把所得與人交流。可是在這舉目無親之地,同誰交流呢?那位師爺似乎對於這些並無興趣,他便又想到了給堂弟墨兒寫信,於是他就寫下了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的第一封內容不像家書的家書。這一回,竟是專談讀書的:

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

他望著麵前的書,不無突兀地寫道: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一眼即過,與我何與也。

此時,他想到了自己年少之時讀書易犯的毛病,感到了上述一番感慨的重要。於是接著寫道:

千古過目成誦,孰有如孔子者乎?讀《易》至韋編三絕,不知翻閱過幾千百遍來,微言精義,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窮。雖生知安行之聖,不廢困勉下學之功也。東坡讀書不用兩遍,然其在翰林讀《阿房宮賦》至四鼓,老吏苦之,坡灑然不倦。豈以一過即記,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張睢陽、張方平,平生書不再讀,迄無佳文。

他這些感慨,哪裏是在給堂弟寫信,分明是在談自己的讀書體會,充滿了學術的意味。看來,他是把閱讀縣誌與相關的古籍、了解濰縣的縣情同做學問密切結合的。而且就如何讀書,也是頗有心得。以致使得他的家書,就具有了很強的學術價值。更是研究他的讀書廣度與深度及思想感情的重要依據。

且過輒成誦,又有無所不誦之陋。即如《史記》百三十篇中,以《項羽本紀》為最,而《項羽本紀》中,又以钜鹿之戰、鴻門之宴、垓下之會為最。反複誦觀,可欣可泣,在此數段耳。若一部《史記》,篇篇都讀,字字都記,豈非沒分曉的鈍漢!更有小說家言,各種傳奇惡曲,及打油詩詞,亦複寓目不忘,如破爛廚櫃,臭油壞醬悉貯其中,其齷齪亦耐不得。

悉心的閱讀,常常使得他暫時地脫離開現實的煩惱,直至進入能夠同古聖先賢對話的境地。許多的國學經典,鄭燮可以爛熟於心地背誦。在京華客居,他曾經與人打賭,當眾默寫四書五經,傳為佳話。

這天眼看夜深,看到鄭老爺如癡如迷地潛心苦讀,揮毫作書,張師爺便著人張羅著給老爺預備宵夜。這在範縣是從未有過的,可是到了濰縣,就成了一種規矩。

吃點兒什麼呢?還是先嚐嚐濰縣的小吃吧。那可是應有盡有。不久宵夜端了上來。其中一個小巧的瓷盤中,是一塊精致的點心。鄭燮正納悶,師爺用細長的指頭一指說:“老爺您嚐嚐,這是濰縣的名點,豌豆黃。”鄭燮正有些饑餓,就拿起吃了,果然是酥甜香軟,很是與眾不同。隨後又是一小碗奇特的麵食。鄭燮正要推辭,師爺又說:“這個您老爺可得嚐嚐。”鄭燮問:“這是什麼?”說是濰縣米粉。鄭燮用筷子挑起幾絲放進嘴裏品品,頓時有了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