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如水的月光下,兩人各據池子的一方,遙遙想望對峙著。
她的倔強,被他盡收眼底。狹長的雙眸半眯,亦玄目光幽深地凝視著她,目光幻散,叫瀟玉看不透他心中所想,隔了良久,他這才聲音沙啞地吐出一個字:“好!”
話音落,他人已是化作一道紫色玄光,消失在了瀟玉的眼前。
本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答應地如此爽快,瀟玉暗自鬆了口氣,不然因了她自己而害他傷勢加重,她會自責的。
亦玄這一走,瀟玉立刻凝氣定神,憑借著縈繞在周身的瘴氣開始調息起來。
夜,幽深沉寂,透著幾許詭異。
離開泉池的亦玄,再次現身時,人已是到了一片望不到盡頭的雪山之巔。
大片大片的雪花似天女撒下的玉葉銀花,輕盈地在空中盤旋飛舞。一座座常年積雪高插雲霄的群峰,在晶瑩的飛雪中若隱若現。蜿蜒起伏的山脈似一條盤據的長龍,雖被皚皚白雪覆蓋,卻仍舊不失磅礴的氣勢,十分宏偉壯觀。
此時的亦玄,便站在群峰之中最高的山巔上,在山巔的正中,有著一塊由積雪堆積而成的方形冰床,隻見冰床上方,赫然擺放著一具冰晶棺木。
飄飛的雪花好似一隻隻被人控製的精靈,沒有一片落在冰晶棺上。
亦玄冷峻的臉上,早已不見方才那抹蒼白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寒如玄冰的冷冽。雙眼幽深如夜,他腳下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地,走到了冰晶棺旁。
黑眸輕垂,熟悉的人兒頓時映入眼簾。
她仍舊睡得那樣安靜,縱始過了千年,那絕世的容顏仍然沒有半分改變。
亦玄靜靜地站在那裏,凜冽如冰的眼底滿是傷痛,整顆心,也好似被淩遲著。他好想伸出手,將她從冰晶棺裏抱出來,也好想像以前一樣,看著她甜甜的微笑,幸福地依偎在他懷裏,和他一起訴說著隻屬於他們的地老天荒……
“主人!”
突然,一抹黑色影子,從濃厚的飛雪中幻化而出,最後凝聚成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亦玄身後對他行了行禮。
亦玄並未回頭,幽暗深邃的冰眸射著寒星,聲音沙啞冷厲地問道:“雲澤呢?”
“回殿下,太子雲澤在四大家族繼承人的護送之下,已經安全回到了巫祁山!”楚涯恭謹地回答,緊接著又道:“還有被主人重傷的龍天浩,隻剩了半條命在,所以他們一回巫祁山,道夫仙尊便招來了所有師尊,一同替他療傷!”
聽了楚涯的彙報,亦玄深如寒潭的眸中閃過一抹陰鷙,他早就警告過龍天浩不要碰瀟玉,可龍天浩卻敢挑戰他的權威,若非念及龍天浩是龍騰山莊的大少爺,日後還有些用處,今晚隻怕那龍天浩剩下的半條命,也一並交待在幻城裏了。
“仙山比式之後,便是父皇的生辰,你且先回皇城候命!”亦玄沉聲對楚涯吩咐道,冷冽的雙眼,一直緊緊凝視著冰晶棺內沉睡的人兒。
“是!”楚涯恭敬地伏著身子,慢步退到山涯邊,黑後的身影隨風一化,消失在了飄飛的雪花中。
亦玄這才轉身,目光迷離地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群峰,旋即挨著冰晶棺而坐,任由一片片冰冷的雪拍打在他身上,手中幻化出竹笛,吹起了那一曲,隻有她懂的旋律。
瀟玉這一調息,便足足在泉池中坐了整整兩日。
當她再次睜眼的時候,體內的刺痛早已散去,元氣也恢複了七八成。藏青色的尾巴在池裏輕輕一擺,瀟玉身子一騰,便從池裏飛身而起,落在了地麵上,可餘光,卻瞥見了自己在水裏的倒影。
此刻的她,長發披肩,傾世的臉頰上膚色白皙如玉,圓圓的眼睛晶瑩璀璨,鼻尖小巧紅唇若珠,好好的一個美人胚子,卻配上了現在這副半龍半蛇的妖身,真是太煞風景了!
做妖還能埋汰自己長得醜的,估計瀟玉是有始以來的第一妖了。不想再看到自己這逼怪異的身體,她立刻術法一施,將蛇尾和龍鱗收起,變回了人的模樣。
誰知剛變回來的雙腿竟然有些無力,瀟玉隻覺得重心不穩,身體便要朝地上倒去!
“小心!”充滿關懷的兩個字傳來,下一刻,瀟玉便跌進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中,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不想猜,她也知道是誰。
散去驚慌的琥珀眸子輕抬,瀟玉望向正摟著她的亦玄,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感覺,竟是從未有過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