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偉從醫生辦公室出來,隔著門縫看到佟歡六神無主的樣子,心情格外難受。他輕聲走了進去,雙手放到肩膀上道:“佟歡,我們還是聽醫生的吧。”
佟歡身子打了下冷顫,一下子軟癱到地上。在陸一偉眼裏,佟歡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很少把脆弱的一麵表現出來。而今天麵對親人的生離死別,她有些堅持不住了。
佟歡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一隻手緊緊地抓著陸一偉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膚。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鬆開手,閉上眼睛道:“佟欣,佟磊,給爸收拾東西,我們回家。”
陸一偉立馬替佟歡挑起擔子,趕緊聯係救護車,緊張地處理一切事務。佟欣雖老大不小了,但大場麵的事完全傻眼,根本不知道該幹嘛。而佟磊還在讀大學,啥事都不懂,現在有陸一偉操持,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聽候陸一偉發號施令。
陸一偉來不及和家人道別,隻是電話裏說一聲,跟著佟歡往西州市趕。可到了半路上,佟歡的父親停止了呼吸,與世長辭。
佟欣和佟磊哭成一團,而佟歡則一滴眼淚都沒有,硬著咬著牙一直堅持到家。
三天後,佟父入土為安。這些年來,陸一偉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可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覺。他突然想起夏瑾和母親的葬禮,是那樣的淒慘草率。人是渺小的,抵不過生命中的一粒塵埃,被人手捧著呱呱墜地,享受著父母的寵愛,經曆了坎坷的人生,到最後悄無聲息地謝幕,走完平凡的一生。
葬禮結束後,佟磊因馬上期末考試匆忙返回了學校,而佟欣也借口工作忙匆匆離去,空留下佟歡一個人守著冰冷的家。
佟歡因操勞過度病倒,陸一偉專門請了假留下來陪她。
這些天,佟歡除了父親葬禮上哭過一回外,再沒流任何眼淚。陸一偉看著心疼,道:“佟歡,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在心裏。”
佟歡眼神在陸一偉身上停留了幾秒,搖了搖頭道:“我以後不會再哭了。”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佟歡想起這些年經曆的許許多多事,她突然厭倦了,低下頭沉默許久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幹什麼。”
陸一偉道:“你以前辦得舞蹈工作室不挺好的嗎?”
佟歡閉著眼睛道:“我以後不會再從事這方麵的工作了。”
陸一偉替她有些可惜,道:“你舍得嗎?”
“有什麼舍不得?”佟歡坐起來情緒激動地道:“我不想再成為別人手中的玩物,我想堂堂正正活著。”
沒想到陸一偉的話戳到了佟歡的痛處,他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覺得有些……”
“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佟歡意識道自己的話有些重了,道:“經曆了這麼多事,我真的有些累了。有時候想,找份安穩的工作平平淡淡度過一生也是不錯的,可我不甘心。我現在特別迷茫,真的。”
陸一偉寬慰道:“既然沒想好那就暫時休息一段時間,等過了年再說吧。不管怎麼說,我不希望你被眼下的困難擊垮,振作起來好好生活。伯父雖然走了,如果可以,我就是這個家今後的頂梁柱。”
陸一偉的話直抵佟歡心間,眼淚頓時如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嘩啦流了下來。上次陸一偉的一席話,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難以平靜。以前,她一直渴望成為陸一偉的女人,可真正直麵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所適從。
自己的過去畢竟不光彩,即便陸一偉不在乎,可她在乎。她不想給其帶來壓力,如果因為自己影響到他的仕途和聲譽,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一偉,謝謝你!”佟歡擦掉眼淚道:“從小到大,我就是個沒人疼的孩子。家裏窮且姊妹多,早早地就承擔起家庭的重任。我父親不怎麼喜歡我,初中畢業就不讓讀了,讓我早點嫁人補貼家用。要不是我咬著牙打零工賺錢攻自己上學,也就沒有今天的我。大專畢業後,其實我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可我真的窮怕了,弟弟妹妹還要讀書,無奈之下走上了歧途,我現在真的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