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淪為階下囚,但郭金柱多年來植入骨髓裏的氣質依然未變,昂起高傲的頭顱,臉上綻放出平淡的笑容,在獄警的指揮下坐在特製的椅子上,為其打開手銬,然後嚴厲地道:“接見的時間隻有十分鍾,請抓緊時間。另外,強調下紀律,不該說的話別說,不該問的別問,好了,現在開始計時。”
張誌遠似乎沒聽到獄警說什麼,焦慮的眼睛不停地在郭金柱身上打量著,充滿了憤怒和憐憫,進而變得憤怒,突然站起來指著獄警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一個老革命,他殺人了還是搶劫了,又不是重刑犯,為什麼要給他戴腳鐐?這是在濫用私權,快給他解開!”
一向溫順的張誌遠情緒失控,一邊說一邊流眼淚,雙手不停地在顫抖,看得出,他和郭金柱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上下級關係。可以說,如果沒有郭金柱,也就沒有他的今天。
獄警站在那裏無動於衷,冷漠的表情就像機器人,在他們眼裏,隻有罪犯,沒有領導。
陸一偉這是第二次見張誌遠哭,第一次是他離婚時,而這次為了他的恩師。坐在鐵柵欄裏的郭金柱看到這一幕,眉頭微微皺了下,喉結緩緩蠕動,冷峻的臉上慢慢綻放出笑容,輕鬆地道:“這是幹什麼啊,誌遠,別哭!”
張誌遠已經泣不成聲,情緒激動地抓著鐵柵欄,聲淚俱下道:“郭書記,是我無能,沒把你救出來,都是我的錯,如果可以,寧願在裏麵的是我,而不是您……”
郭金柱眼眶微紅,麵部肌肉搐動,眼睛不停地眨巴著轉向別處,很快又轉回來用氣沉丹田的底氣吼道:“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我又不是死了,隻要我還活著,就有辦法從這裏走出去。”
在郭金柱的嗬斥下,張誌遠收起了眼淚,哽咽道:“您受苦了。”
郭金柱再次露出標誌性的笑容,極力掩飾內心的不安,淡然道:“這算什麼,再大的苦我也吃過。我當年當兵時,和老候,天天負重跑5公裏。還上過前線,抗洪救災,什麼苦沒吃過,這點小意思。何況我挺滿意現在的生活的,每天出出汗,鍛煉一下,然後蓋上被子呼呼大睡,什麼都不用想,這才是想要的生活。此外,幾個小兄弟對我也不錯,放心吧。”
郭金柱把蹲監獄說得如此輕鬆愉快,誰相信。真有那麼巴適,那就不叫監獄了。陸一偉觀察到他手上有動作,趕緊從衣兜裏掏出煙遞過去,他立馬伸出手要接,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擺擺手道:“我戒了,不抽了。”
從剛才的動作也不想戒煙了,陸一偉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道:“郭書記,抽吧,唯一的愛好還是保留吧,若不然在裏麵很煎熬的。您放心,今後您所有的煙我全包了,何況我又在鄰縣,隔三差五就能過來看您,生活起居及用品統統不用操心,我全管了。”
郭金柱凝視著他,良久接過煙,征求獄警同意後點燃,嘬著煙嘴用勁抽兩三口,已經把一支抽完,陸一偉幹脆把剩下的一包都遞給他,連續抽了四五根才算作罷。他的煙癮很大,一天至少三包,讓一個大煙鬼一下子不抽煙了,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