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可是為什麼,看到爺和那姑娘在一起,她想得最多的卻是,要是十四爺知道了該是怎樣的盛況呢?她什麼時候喜歡起熱鬧來了,真是啊!
但,有一天,她發現事態比她看到的想象的要嚴重。
十月的那個晚上,外麵下著雪,風倒不大,就聽見窗外撲撲簌簌的聲音。她敷了臉,繡書剛要幫她拆發髻,就聽見院門被扣開,小丫鬟進屋稟報說,爺來了。她疑惑地披衣而出,在廊下正撞見匆匆而入的丈夫。他海龍裘暖帽上青荷色羽緞鬥篷上都落滿了雪片,連眉上也有半化的水珠,懷裏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人,他見到她,隻說了一句:“你歇著吧,我就借一個屋。”然後便朝西邊的屋子走去,伺候的人已經在那屋點了燈,有太監在門口候著,其中一個要去接他手裏的人,他竟退後半步,把那人往懷裏貼了貼,從那多事的太監身邊繞開,跨進門去。
李氏直到此刻還呆站著,然後忽然驚醒似的回過魂來,對椿兒道:“找兩個輕巧麻利的丫頭去伺候。那些太監粗手粗腳,爺怕是不得力的,待會兒打發下去得了。”
椿兒依吩咐應聲去了,她還站在原地,然後竟鬼使神差地移到那屋子窗台下,透過未緊合的窗縫往裏麵看去。爺已經把人放到了裏屋炕床上,自己坐在炕沿。他拿開裹在那人身上的鬥篷,便露出那位沉睡的側臉,不意外呢。接著,他便動手去脫她的外袍,動作輕柔而小心,怕碰壞了最珍貴的薄胎瓷似的。要解她中衣的襟扣時,他猶豫片刻,收回手去,將她放到枕上,拉過錦被蓋住她。這時丫鬟們才敢上前,為她掖被腳,整理脫下的衣物。
他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自己則一直坐在她枕邊,時不時用手掌試炕床的冷暖。她睡得很沉,就連他用手指梳理她的鬢發也一無所覺。他撥開她的額發,用額頭抵著她的,她“唔”了一聲側轉臉,他便在她唇上輕吻一記,而後直起身,將手貼在她頰邊,就這麼專注地看著她。
他知道此刻自己臉上的表情嗎?那種淡淡的、不經意的、滿足的笑,是她完全陌生的。她認識屋裏的那個人嗎?他,真的是她共枕多年的丈夫嗎?
她不知道他多久之後離開,隻知道凍僵了雙手站麻了雙腿。回到自己房裏,躺進被窩,卻睡不著,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包括頭臉。拚命壓製著衝去不遠處的那間屋子,掐死刺死悶死那個女人的衝動。她覺得自己在顫抖,不過又懷疑,也許不是身體,是心在顫……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著過,天還黑著她就起來了,坐在窗下的梳妝台前,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屋子的方向。所以,他一進去,她便知道了,鬼祟得讓自己驚異地跟過去,仍舊在那窗下往裏窺視。
隻見他輕手輕腳地走近炕床,拿下頭上的朝冠,擱在案上,然後勾起床頭的帳幔,半蹲在床邊,把自己的臉貼在她臉側。她稍動了動,他便不可自禁地輕吻她的眼瞼、鼻尖和唇。直到她睡夢中翻身向外,從被裏探出手抓住他的熏貂領衣。他無聲地笑開了,吻著她的手背指尖,輕輕掰開手指,然後站起身,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沿。足足一刻多鍾後,他才給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拿了帽子,躡手躡腳地出了屋去。
然後,李氏開始懷疑,她的丈夫瘋了嗎?還是她瘋了?起碼有誰快要瘋了吧。但她不曾懷疑那女孩會進府,來到她的身邊,若無其事地拿走她丈夫所有的關注。他的心走了呢,不管是否去了她那裏,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她想她會適應的,弘昀很招人喜歡,弘時也會一天天長大……
一直都不見那姑娘來,從元月到春天,春天到夏天,聽說離京去南方探親了。爺很不開心,起碼看在她眼裏就被她認定是悶悶不樂。
一個初秋的下午,她看他慢慢踱進那個院子,她喊他,他沒回應,她有些擔心地跟過去。隻見他走進書房,在書案前坐下,抱著那兩瓣醜陋的鎮紙,疲憊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就這樣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幾天後,她便聽到一個令她無比震驚的消息,萬歲給十四爺拴婚了,對象便是那姑娘。她該笑嗎?也許。不過她並不認為有什麼可開心的,她的日子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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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哪裏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