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楊蔭裏,紅塵紫陌,長安道上風景豔冶依舊。
四匹通體火紅唯獨四蹄雪白的駿馬拉著兩輛沉香檀木的車子緩緩行來。
寬闊的車廂內陳設簡單,卻件件不俗。腳邊赤金麒麟暖爐,幾上七彩瑞雲琉璃燈,箱底鋪著猩紅白花波斯貢毯,三麵車壁上掛著銀白天山雪豹皮草。
沐琬辭百無聊賴地擁著猩紅的靠墊,偎在馬車的一角。隔著一張紅檀矮幾,明桀揚星眸半閉,盤膝而坐。
今日宮中設宴,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都攜帶家眷出行。一般這種場合,像她這樣身份是妾的是沒有資格參加的,而她本也樂得不用去麵對那一張張偽善的麵孔。結果,當今皇帝不知道哪裏來的閑情,非要見見她這個惹得皇帝進宮求旨迎娶的側妃。
這麼一來,司馬顏更是將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了。更離譜的是,原本應該王爺和王妃同乘一輛車,她也很自覺地走向後頭那輛車了,可是卻被明桀揚拖上了他的那輛車。
她可沒有錯過司馬顏方才看她時恨恨的表情,她指不定會用紮小人來泄憤吧。
而自上路以來,明桀揚就是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她不由連連哀歎,他的無心之舉會替她招來無數的敵人啊。而且一會兒還會見到皇上,一想起來就不由地想發抖。
手足並用地爬到他身前,她諂媚地笑道:“王爺,如此美景,吟詩可好?”
明桀揚雙眸微閉,不語。
沐琬辭一咬牙,複又笑道:“王爺滿腹經綸,才智縱橫,不會羞於吟詩吧?”
明桀揚氣定神閑,仍是不語。
算你狠!沐琬辭隻得在心裏怒罵,吹捧、激將對此人皆不管用,複又手足並用地爬回去。
“辭兒,安靜一點。”他的聲音冷冽動聽。
她正狼狽地理著自己的裙腳,意外地聽見他喚自己的名字,突地警覺起來。
眼前的男子黑眸幽亮,唇角似笑非笑。隻見他緩緩說道,“不要怕,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沐琬辭用鼻子哼了一聲,甩頭不予理會,自顧自爬回角落裏,複又懷抱靠枕,無聊地看著窗外。
淡雅的空氣中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歎息。
明桀揚黑眸緩緩掩上,不再言語。自成婚後,辭兒一日日似初見時那般開朗。往日不得已時偽裝出來的老成冷漠慢慢地褪去了,偶爾還會在不經意見露出極孩子氣的神態來。
為了這一點點的美好,他願意去付出任何代價。
沐琬辭偷偷看著對麵一襲玉色錦衣著身的英俊男子,正正經經地穿著。她忽地記起他命人送來的華麗的細釵禮衣,花紋繁複,極其的美。可是她卻並不喜歡,在那樣的錦衣華服掩蓋下,她都快要認不出自己來了。她的美,本就隻給他看。她的妝扮,也隻是因為想要討好自己。
更何況,就算沒有這些東西的襯托,她對自己的容貌也是極有信心的。
反倒是司馬顏,華服重重再配上金釵珠飾,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已然貴為永煜王妃。
馬車裏一片沉寂,隻聽得見車輪碾過的咕嚕聲斷斷續續,偶爾一兩聲車夫的輕嗬。如斯美景,卻配著這樣沉悶的氣氛,太刹風景了。她無聊地想。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外頭傳來必恭必敬的男音:“稟王爺,已至宮門口。”
珠簾輕啟,明桀揚略一躬身,便下了馬車。沐琬辭連忙跟上,站在宮門外看著這一整座的氣勢恢宏,不由讚歎,果然是皇家。
司馬顏也下了車,走上前來狠狠地瞪了沐琬辭一眼,然後站在明桀揚的身旁,巧笑顏兮,“王爺,我們走吧。”
明桀揚淡淡地應了一聲,率先往前走去。司馬顏娉娉婷婷地走在他身側,隻有沐琬辭,故意落後了幾步,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欣賞著兩旁的風景。
她才不要和他們二人走在一起,然後被別人指點著說,一個是正妃,一個是側妃;一個是妻,一個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