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口中已經吐出一口鮮血,身子抽搐,眼神逐漸渙散。
沐琬辭心裏的驚慌逐擴大,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她抱著已然隻剩下一口氣的白一漠,悲痛欲絕。他為什麼要救她,為什麼要替她來承受這一切,這種賠上了命的情誼,要她如何去還?此生此世,她都是要欠他了。
“一漠……一漠……我不要你替我,我不要你死……自從認識你,我就一直欠著你,欠你一句抱歉,欠你一句解釋。我欠了你情,還欠了你命……你要我怎麼心安理得的活著?”她抱著白一漠,埋下頭,哭得撕心裂肺。
白一漠隻覺得心中一痛,這個女子是他此生摯愛。他原本以為像他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怎麼會懂得情愛。可是偏偏他就遇上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喜怒哀樂,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鑽入了他的心裏,久久地揮之不去。他認命了,除了認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如今,身中劇毒,命不久矣。曼陀羅的毒侵入血液骨髓,那種噬心噬骨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可是他不後悔,一點也不。他活了二十多年,生命裏隻有雪隱門,他不知道什麼是他這一生想要守護的。一直到沐琬辭的出現,雖然他並不能和她修成正果,可是若能為她做一心半點的事,他都覺得幸福。
他伸手,輕輕地觸碰沐琬辭淚濕的臉頰,歎息,“你沒有欠我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是男人一生中最大的成就。隻可惜……我保護不了你一輩子了……幸好……幸好還有比我更好的人照顧你,我可以……放心的。”
沐琬辭怔了怔,眼淚凝在了臉上。她知道,事到如今,縱然有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他的時間不多了……
她扯出一抹笑容,卻笑得很勉強很難過。“我從來都不想要你保護我什麼,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我隻想要你好好的,我不要你為了我受傷,不要你為了我死。如果你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聽見了嗎?我不會原諒你的,絕不會。”她強迫著自己板起來說著狠話,她明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是她卻仍舊希望他能夠因為她的話而撐下去,直到尋找到那個可以救他性命的人。
白一漠閉著眼睛,極度虛弱地笑了笑,“我很想說,若你恨我,便是會記得我,我很高興,也走得安心。隻是……我放心不下鶯離……”他睜開眼,瞳色極淡,目光似看不清眼前的人,曼陀羅的毒讓他的眼睛快要看不見了。
他搜尋了好一會兒,在將目光落在明桀揚的身上,“我死之後,雪隱門中必亂。我師叔對雪隱門主之位覬覦已久,隻因為我在才沒有得手。等我死了,他必定會有所動作。鶯離年紀太輕,製不住他的。我就這一個妹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唯一的親人……我將她……將她托付給你……替我……替我好好照顧她……”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輕,話語逐漸開始斷斷續續。臉色也已經由蒼白染上了青色。
明桀揚的眉頭一直都沒有鬆開過,他臉色凝重,在白一漠說完之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你放心。從今以後,天機門就是鶯離的家。我會將她視作親妹妹,好好地照顧她,絕不會讓人欺負她。”
白一漠無力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多謝。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呆在一邊一直默默啜泣的白鶯離忽然間大哭起來,撕心裂肺,“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去天機門,我不要做別人的妹妹。我要呆在雪隱門,呆在我們自己的家。我隻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你死。你不能丟下我!哥!你不可以不要我的!”
白鶯離哭得聲嘶力竭,仿佛是要將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一樣。她陷在深深地恐懼裏,麵對著唯一的哥哥將要離開自己的無措。
白一漠皺起了眉頭,眼裏充滿了悲痛。他何嚐願意舍下自己自小疼愛的妹妹呢?可是這世上的事往往無法事事盡如人意,他不可能要求老天將所有好的都留給他。他沒有那樣的能力,也沒有那樣的資格。
佛曰,有舍,才有得。其實老天爺已然算是待他不薄。他想要救自己心愛的女子,他救下了。他不用去承受那種一生一世失去摯愛的痛苦,不用像個行屍走肉一般沒有靈魂地活著。然而老天是公平的,實現了他的願望,自然要取走一些什麼,那就是他的性命。他不後悔,卻是有些惋惜和哀傷,他答應過爹娘要好好照顧妹妹,可是他要食言了呢。等到了地底下,爹娘一定會將他罵到臭頭。若可以,他也不想死,不想將鶯離獨自留在這世上。
“傻丫頭,別哭,聽話……你都十六歲了,再過一兩年就該許人家了,難道到那時候還要黏著哥哥嗎?”白一漠好生好氣地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