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藏劍山莊裏掛起了紅燈籠,水閣與走廊,隔兩步便是一盞紅彤彤的燈。夜已深,可是莊子裏卻依舊熱鬧,下人們跑來跑去地忙碌,可是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疲憊,滿滿地揚著笑意。
他們年輕的新莊主要成親了呢,藏劍山莊好久都沒有辦喜事了,在經曆了這麼大一場變故之後,也需要一些喜事來衝淡那些陰霾,讓大家都去忘掉它。
新娘出嫁前夕住的繡樓裏,燈火通明。鋪著繡了大朵大朵牡丹的桌布的桌麵上,整整齊齊地擺著鳳冠霞帔。鳳冠上的明珠極其圓潤,在燭火下盈盈閃光。還有那霞帔上的吉祥鳥圖案,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物,真的能飛起來一般。
墨櫻一襲嫁衣,黑發垂落,坐在妝台前。她眉眼清秀、未施脂粉,褪去了殺手的凜冽氣勢,換上長裙,小女兒的嬌態顯露無疑。
沐琬辭站在她的身後,一手捧著她的發,一手握著白玉梳子,輕輕地穿過她的發絲。口中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在民間,姑娘出嫁前,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禮節和規矩。在出嫁的頭天晚上,母親會鏡前替女兒梳頭,一梳梳到了發尾,就代表了這一生都順順利利,意喻著吉祥如意、幸福和美的好彩頭。若是生母早逝,便由家中福氣最好的女子來梳。
墨櫻自小就失了母親,她在天機門裏長大,天機門自然就是她的娘家。而在天機門裏,能算得上最幸福的女子,除了沐琬辭,再無他人。
三梳完成,沐琬辭看著鏡中的墨櫻,含笑道,“梳得很順,你一定會一輩子都很幸福的。”她和明桀揚成親的時候,並沒有人來替她梳頭,他們按著宮裏的規矩來操辦婚事,有玉如意,有金鎖,還有蘋果,唯獨少了這一樣民間的程序。她並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可是有時也不禁會想,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的感情路總是不能那麼一帆風順。
白鶯離笑盈盈地趴在妝台邊瞧,眼角眉梢都染著笑意,“墨姐姐今日真好看,果然人家說新娘子是最美的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
沐琬辭抬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怎麼?看著羨慕了?那很簡單,我這就去說,讓你和墨櫻明日一塊兒出嫁。”
墨櫻聽罷,輕笑出聲。
白鶯離不由漲紅了臉,“你們又欺負我!我才不想嫁呢,才不要嫁給蕭雲!不跟你們說了,我去廚房看看燕窩燉好了沒有。”說完,一跺腳,害羞地跑了。
留下身後的兩人,再次哈哈大笑。
繡閣中隻剩沐琬辭和墨櫻兩個人,兩人相視一眼,漸漸停下了笑聲。
墨櫻的眼神微微地閃爍了一下,“夫人,一直以來,我似乎都還欠著你一句對不起。我曾經……做過那樣的事情……”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愛,並不知道真正的愛是一種付出,一種陪伴,甚至有時候是一種沉默。這一點,她遠不及她的哥哥想得那麼通透,雖然那樣的行為看起來有些傻,可是卻是哥哥獨有的一種愛人的方式。
而她呢?一心想要留住自己的愛情,所以無所不用其極地做了很多的錯事,傷害了很多的人,最終也傷害了自己。所以她選擇離開天機門,那並不像她留下的信上說的那麼好,她是害怕了,她想要逃避,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痛苦和不安,所有的人都隻會跟她說,你不該去喜歡那個人,你不該去傷害那個女子。
卻從來沒有人問她,難過不難過,痛不痛。所以,她沒有辦法在天機門呆下去了,看著別人的兩情相悅,她總有一天會發瘋。
可是離開了天機門,她又能去哪兒呢?天大地大,她墨櫻竟是找不到一處可以棲身的地方。所幸就是在這個時候,上天丟了一個南宮櫟封給她,那個時候他還姓展。而這一次,她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尋到了對的人。
沐琬辭笑了笑,搖搖頭。她一直都覺得在愛裏,沒有對和錯。替自己去爭取幸福,那是一件對的事情。相較於墨櫻而言,她才是那個懦弱無能的人,遇事隻會跑,然後讓桀揚滿世界地追。過去的司馬顏是這樣,後來的墨櫻也是這樣。“我們誰都沒有做錯什麼,錯的隻是相逢的時候出了些問題,愛上了錯誤的人罷了。上古女媧造人,先捏了一個女子,後又捏了一個男子。這就說明,每一個女子都會有一名屬於她的男子,隻是我們都不知道會在什麼時間和地點遇到這個人而已。有的人早一些,有的人晚一些。”
墨櫻被觸動了一下,動了動嘴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