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未央宮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雪後的清晨泛著白光,所以即便本該是仍是灰蒙蒙的天也被這雪反射得透亮。
才剛走到寢殿門口,就看見小福子一臉焦急地等候在殿門口,還不停地來來回回地走動著。他一瞧見沐琬辭,臉上便露出如蒙特赦般的表情,急急忙忙地朝她這邊跑了過來。“娘娘,您總算回來了,皇上等了您一個晚上,現在正在裏麵發脾氣呢!娘娘您趕緊去勸勸!”
哼,他等了她一個晚上,到底等的是她,還是她帶回來的蕭皇後的死訊?或許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吧。沐琬辭冷冷地掃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便立刻噤了聲,乖順地跟在一邊。身為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自然比一般的太監更懂的察眼觀色。沐琬辭隻是那麼用眼睛輕輕一掃,他便伶俐地知曉了主子此刻心情欠佳,甚至可以說是很差。而且,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今晚的娘娘與往常有些不一樣,更加的冷漠,就連娘娘身邊的寰兒也一樣的沉默冰冷。
但是,做奴才的特性讓他知道很多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有的時候,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長久。
沐琬辭走進殿中,殿中的暖意一下子便驅散了她在雪地裏行走了半個時辰所沾染上的寒意。明桀淵隻著了一件雪白的寢袍,輕袍緩帶的看起來極為慵懶。他仰躺在沐琬辭平日裏喜歡躺的那張寬榻上,一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則蓋在眼上。
他或許是睡著了,又或許沒有睡著而隻是在想事情。
沐琬辭站在了原地,不再往前邁一步。此刻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男人,他是害死她孩子的幫凶,而她卻又害死了他的結發妻子。他們之間,可以說是有著深仇大恨了吧,可是他們此時卻呆在同一間屋子裏,而他……似乎在等她……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未央宮裏等著,他是在等一個結果,還是在等她?其實這根本就不重要,隻是在這一刻,她脆弱得胡思亂想。
明桀淵其實在沐琬辭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察覺了,他躺在那兒沒有動,本是想讓她自己走到他的麵前來。可是腳步聲卻忽然不見了,他知道她停住了,她不願走向他。或許從一開始,她便沒有沒有想過要走向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想法而進行,唯獨她,一直是個例外的存在,讓他無法掌控。
明桀淵翻身坐起,目光與沐琬辭對視。眼前的女子嬌小的身子隱在寬大的鬥篷下麵,顯得極其瘦小。她臉色蒼白,充滿病容。可是她的眼神卻是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悲喜,甚至說是任何的情緒。她像是一個失去了喜怒哀樂的人,身體裏空空的,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沐琬辭也在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探究。她同樣看不明白這個男人,他對她到底是一種愛,還是隻是掠奪和占有?
沉默的對視讓殿中的氣氛變得很凝重,明桀淵率先敗下陣來,他挫敗地起身,緩緩地朝沐琬辭走去。當走到她麵前時,他忽然皺起了眉頭,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去解她脖子上鬥篷的係帶。
沐琬辭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了,嚇了一跳,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然而鬥篷的係帶仍握在明桀淵的手中,他微微一個用力,沐琬辭便重新被他拉到了他麵前。
沐琬辭冷冷地盯著他,身子僵硬,雙手抓著自己的鬥篷,一副要與眼前的人抵抗到底的模樣。
明桀淵見狀,一頓,眼裏閃過一絲受傷,轉瞬即逝。他冷下臉,聲音也變得冷冰冰的,“你放心,朕沒想對你怎麼樣。”說著,他的手用力一抽,係帶就鬆了,他扯下她身上的鬥篷,直接就扔在了地上。
“鬥篷上便是露水,你身子不好,穿久了,會病的。”明桀淵淡淡道,說完便拉起她的手往寢殿深處的睡榻走去。“你一夜沒睡,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沐琬辭呆呆地被他拉著,大腦有些迷糊。今夜她做的事難道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嗎?至少那結果他總想要知道吧?為什麼他在這裏等了一整夜,好像隻是為了等她回來休息?
她越來越看不明白他了……她看著明桀淵的背影,冷冷道,“難道你不問問你的皇後如今怎麼樣了嗎?皇上等了一夜,要的不就是我帶來的這個結果嗎?”
明桀淵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看了沐琬辭一眼,最終道,“你先睡吧。皇後的事……朕心裏清楚,這座皇宮沒有什麼事是能瞞過朕的。皇後的事,已經有人來回稟過朕了,剩下的事,朕會處理的。”
沐琬辭一怔,冷冷一笑,看來他是真的不在乎的,要不然怎會如此鎮定。或許這樣的結局,正是他所期望的。“難道皇後的生死在皇上的眼裏,真的一點也不重要嗎?你們結發多年,又是少年夫妻,至少也該有些情誼的吧?難道皇上就一點也不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