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依迎著春風走在山間小路上,風兒拂過她白脂的肌膚,吹起她腦後隨意飄散的長發,低頭看到路邊的花兒都在春風的催促下,露出了俏皮的笑臉,那含苞怒放的樣子讓孟依依心裏敞亮了許多,不遠處一顆山茶樹上,兩隻翠鳥在“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走了半個小時的山路,孟依依感到身上有些出汗的樣子,她敞開了風衣扣子,一陣略帶涼意的春風吹來,掀起了她風衣的衣擺,讓她的身上倍感舒暢,同時也緩解了剛才在家遇到爸爸那目光的冰冷。 孟依依明知道那目光已經冷漠了十七年,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但心裏的涼意還是通過全身擴散,冰澈通透。每次回來都希望爸爸對自己有所改觀,可是每次都讓她希望而來,失望而歸。這一次要不是因為清明回來給媽媽掃墓,她也不想踏進這沒有親情的家。
“家”,對於孟依依來說不是眷戀,而是痛苦和糾結。每次回家的路上,孟依依都是在腦海裏演練無數遍,見到爸爸後露出誇張的表情,像其他女孩一樣,摟著爸爸的脖子說道:“老爸,我想死你了!”
可是回來後看到那冰山一角,讓她徹底心寒,打消撒嬌的念頭。
“爸!我回來了。”
看到爸爸正在院子裏為牆角下一顆瓜秧架著竹條,頭也沒回的“嗯”了一聲,這也算是對大半年沒回家的女兒一聲招呼了。
孟依依悻悻地回到屋裏,把手裏為爸爸買的一件藍白條紋的襯衣放在床上,看到房間中央有一些削掉的竹屑零落的擺在那裏,她放下肩上背的包,拿起掃帚把淩亂歸到垃圾桶裏。
看到家裏收拾的和媽媽生前一樣整齊,孟依依似乎又感到了家的溫暖。
十七年了,記憶裏家的模樣一直是這樣的,那時候,媽媽總是把家裏打掃的一塵不染,而爸爸總是東西亂放,媽媽也不抱怨什麼,總是爸爸前腳走了她後腳收拾,有一次看到剛打掃幹淨的房間,又被爸爸弄亂了,依依氣的訓斥爸爸:“你不會講點衛生嗎?媽媽剛辛苦地收拾完!”
那時候的爸爸還不排斥自己,看著小依依叉著腰一幅小母夜叉的模樣,說道:
“我弄亂了依依會幫爸爸收拾的!”
“哼!我看你就是個壞爸爸。”
時隔十七年了,孟依依還是懷念小時候寵著、嬌慣自己的那個爸爸。
但爸爸對自己的寵愛隨著媽媽的死去,而變得積怨深厚。那是孟依依五歲那年的夏天,記得天剛下了場大雨,池塘裏積滿了一池水,媽媽再三囑咐依依不要靠近池塘,由於自己貪玩,非要去看池塘邊的青蛙,當她站在池塘邊上的時候,堰土鬆動,孟依依落入池塘,當她就要滑入深水的時候,她的呼救聲引來了媽媽,不會遊泳的媽媽用盡了全力,把自己拖出水麵,媽媽卻在掙紮中向水中滑落,當爸爸趕到的時候媽媽已經溺亡在水裏。看著打撈上來的媽媽時,爸爸抱頭痛哭,片刻的功夫,地下的泥土被爸爸的淚水浸濕。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裏再也沒有對依依那溫和、寵愛的目光了。
孟依依看到不遠處媽媽的墳墓,記憶又回到了現實。
每年的清明,依依都會來給媽媽上墳,幫媽媽把墳周圍的雜草清除掉。小的時候,每次都是哥哥和她一起來, 這次哥哥因公出差,去了美國,不能陪自己回來,孟依依隻能自己一個人回來。
腳下的小路是山民們上山修的,孟依依站在媽媽的墳墓邊,駐足遠眺山上的綠色蔓延了整個山穀,孟依依媽媽的墓正好是在一座山腰的東側,從這座山頭望下去就是碧綠的山間小溪,這座山的東麵有一座小山丘,山上是山民們種的各種果樹,有蘋果樹、梨樹、山楂樹,最近幾年山民都發展經濟作物,山腰裏多了一下栗子樹和核桃樹,整個山間綠意盎然,流水潺潺。依依看到小山丘上有幾株果樹已經開了白色的花朵,孟依依想那一定是早開的杏花了。
孟依依低頭清理著媽媽墳墓邊上的草根,還有墳頭頂上一些就要發出綠芽的蓬蓬草,她蹲在媽媽的墳墓前,和媽媽說上幾句悄悄話,這是她每次來的習慣。
“媽!你的依依大學畢業了,我過得很好,哥哥很疼愛我,這次我在大學畢業的那個城市應聘到一份工作,也是哥哥幫了我很大的忙,媽,你知道嗎,這個企業是全國知名度的大企業,也是在武漢第一家規模大的企業,有很多畢業的大學生、研究生眼睛都盯著這個企業。等您的女兒上班了,我會掙很多的錢,到時候我一定好好的孝順爸爸。媽媽!十七年了,爸爸一直在恨我,恨我害了您,我不怪爸爸,我知道爸爸是那麼的愛你,失去了您,爸爸就失去了幸福和歡樂,這些年我一直沒有看到爸爸笑過,媽媽我多麼希望爸爸能原諒我,原諒我小時候的無知和任性。由於我的任性,才讓你早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對不起媽媽您,也對不起爸爸,更對不起哥哥。媽媽,你在地下能聽到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