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徐徐前行的馬車裏,念香顯得出奇的冷靜,輕咬朱唇,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深知自己膽大至極,車前坐的是那個僅有一麵之緣的男子,自己不知道他的出身,不知道他的來曆,甚至不知他姓甚名誰、不知自己以後將身在何方,便匆匆將自己托付於人,但是,人已至絕境,死都不懼,還有什麼可怕的嗎?就算是再可怕,能超過劉伶醉的那晚嗎?
西京城,劉伶醉。
溫潤的夜,一派喧囂的世俗裏,時不時傳來女人柔美的淺唱低吟,一聲聲琵琶語中的長輪,說不清是為了取悅客人,還是彈給自己的心聽,曲終人散,明日再見便是路人不相識,即使現今滿目繁華,付出真心的又有幾人?那情話,你說,奴家便聽,卻是不記在心中,這便是亙古不變的青樓規矩。
“哎呦呦,我的張員外,您可是許久不來了!”老鴇兒尖銳的嗓音衝破環繞在四周的燕語鶯聲,一下子跳出來,那肥厚的臉部因為諂媚的笑而擠在了一起,不過,那笑卻是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真笑,她見了客人,竟比見了親生父母還要親切,“今兒您是來著了,有個上等的新鮮貨色。”
那張員外扭動著他笨拙的身軀跟在老鴇兒後麵左轉右轉,推開那扇門,帳中猶閉著雙目的女子看得他心癢,“好!”,急切地搓著雙手,他滿意的說不出第二個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壓上身去,他猴急的模樣連老鴇兒都忍俊不禁。
念香被重重壓得喘不過氣來,眼皮仍舊沉沉的,努力緩緩睜開眼,周圍好亮,身上這人又是誰?
“啊!”驚聲尖叫,隨後本能地一抬腳,正中那男人小腹,那重重的力道踢得張員外“哎呦”一聲狼狽地跌下床來,尷尬地彎著腰,他氣得結結巴巴說:“媽??????媽媽,這??????這怎麼回事?不??????不像話!”
“喲,爺,您沒事吧?她新來的不懂事,改日我找個好的服侍您。”老鴇兒一邊安撫惱羞成怒的張員外,一邊狠狠地乜了念香一眼,"你等著,老娘一會兒找你算賬。"
念香輕輕搖晃異常混亂的頭,為什麼會這麼昏沉,這又是哪啊?
環看,滿室的花紅柳綠,陌生的很,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不解地自問,我不該在家中嗎?家??????
一幕幕忽地在腦中重現,家?此刻,我是再也沒有家了,一滴珠淚慢慢滑落,滴在那絲綢被上,浸濕的印跡一點點擴散,分外明顯,就好似她這刻已然包裹不住的哀愁。
“哐”房門再被推開,送走了罵罵咧咧的張員外,老鴇兒氣就不打一處來,花了她那麼多銀兩買來的人,竟是一上來就斷了自己一大筆財路,還得罪了老主顧,張員外這個大大的財神爺。今天,若不能製服住她,這個劉伶醉她也別開了,慢慢向念香逼近,她冷笑道:“你本事倒真是不小,上來就把我的客人給驚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