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娘娘,喜得皇子,隻是月份尚淺,還需多多將養身體,如有需要本官的地方,娘娘盡管吩咐,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朝露殿,年輕的趙太醫趨炎附勢的嘴臉,在張貴妃看來,卻是那樣的真實,這就是皇宮,這就是權勢,這就是地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當初的計謀的確沒有錯,隻要龍種在身,慢不說無盡的榮華富貴,就是將來和“那人”說起話來也是多了幾分底氣。
她臉上淡淡一笑,那笑裏掛著不屑,就算是機關算盡,就算是步步為營,哪怕她做的未必事事都可以見光,但她依然看不得趙太醫這幅小人的模樣,然而,這樣的人在宮中少不得,這樣的人更是不能得罪,得罪小人遠比得罪君子要可怕許多,他們沒有君子的坦蕩蕩,甚至不會顧及到臉麵,但凡一個人連臉都不要了,那他還會在乎什麼嗎?
“有勞太醫,賞!”
接過宮女遞過的重賞,趙太醫喜笑顏開的退下去,他心裏非常清楚,皇上子嗣少,這位娘娘如今根基趨穩,羽翼已豐,將來必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己如果適時背靠這棵大樹,他日定有一番進益,他掂了掂手中的賞賜,壞壞的笑了,這個女人手筆倒真是不小。
輕輕撫摸著小腹,它平坦得還看不出其中孕育著生命,張貴妃的臉上絲毫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也許,因為他不過是自己前進路上的一支奇兵。
可不知為什麼,或許那隻是一種錯覺,此刻還隻不過是一團血肉的胎兒,似乎在腹中微微一動,那一動像是在提醒著他的存在,張貴妃原本漠然的心不由得一動,女人最為本能的母性像是一股溫潤的水流侵占了她多年來始終冰冷的心,她突然對著腹中的孩兒輕聲耳語:“孩子,請你不要怪娘啊!”
她頓了頓,竟然又再補上了一句,那句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不過,不論因為什麼原因而生下你,娘以後都會好好保護你,好好愛你!”
她一愣,愛,原來她還會有這種能力,抽緊的心一時間舒展開來,有人可想,有人可愛,對她而言,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啊!“來人啊!快去問問皇上現在何處?”
此時的趙匡胤將念香攬在懷中,能夠感受她的溫度,能夠體味她的氣息,不需要任何言語,隻這樣靜靜地相擁在一起,就是一種幸福。
在她房門前徘徊了許許多多個日日夜夜,他突然那樣的不自信起來,他不能確定念香對自己的那份情是否還在,尤其當那個李煜一再的出現之後,她,還在乎他嗎?她,還是屬於他的嗎?
低下頭,他的唇貼在她柔軟的發上,朕的香兒,為什麼你要一次次的刺痛朕的心?當你倒在李煜的懷中,你可知道朕的心情?李煜,為什麼?為什麼?隻要是有關他的,你都會那樣的執著,你神采奕奕的眼眸為何總會因為他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多想道出那壓抑在心中的疑問,可每每當他鼓起勇氣,她忍耐多時的咳嗽聲便暴風般的襲來,聽著她可憐的喘成一氣,看她因為重病而日益消瘦的臉頰,他都會無法啟齒,沉默,再沉默。
或許,答案已經不再重要了,隻要這一刻她在他的懷中,隻要這一刻她在他的心中就足夠了,把她抱的更緊,唯恐會失去她一樣,說:“千萬不要再病了,求求你,為了朕,你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永遠。”
念香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這樣的話語讓她等了很久,這樣的懷抱也讓她等了很久,即使他曾經這樣抱過其他女人那又如何。
她不會再計較了,因為隻有她的心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愛他,那種刻在心底的痛隻有愛過的人才會明白,雙手故意提起他的嘴角,她已然好久沒能看到他那久違的似笑非笑了,短短的時間裏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想開懷大笑,因為,她不想他因為自己而不開心,卻引來更為劇烈的一陣咳聲,咳得眼淚都滴落下來,嚇得趙匡胤趕忙憐惜地將她的頭輕輕搭在自己肩頭,小心拍著她的背,“念香,念香,求求你,一定要好起來,千萬不要······”他停住了,似乎是害怕一語成謬。
“皇上,我·····一定······不死······”
捂住她正在絮叨的嘴,這句話聽得趙匡胤心裏酸酸的,第一次這樣的迷信,他不願聽,搖頭說:“你要長壽,千萬,千萬!”
從他的指縫間,她斷斷續續說:“會······會的,說句····不敬的話,我······一定等到皇上仙逝再走,因為·····我舍不得你一個人留在世上······”
“念香,念香······”趙匡胤狂擁著她,心裏疼得像是裂成了幾瓣,“朕,和你相約,不管任何一個人先走了,都要在奈何橋上等著對方······”
“不喝孟婆湯········”念香小聲說,“不喝,就不會在來世忘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