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這話,說是豪情萬丈。許若雪聽得雙目異彩連連,直在心裏感歎:“夫君雖然長得像女子,可這番豪氣,天下男兒中僅有!”
隻是,李老聽了卻毫無反應,連個表情都欠缺。
好吧,小道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還是年輕惹得禍!
正屋,大堂。
一把大師椅丟在一旁,而在它原本所在處,卻放了口醒目的漆黑楠木棺材。這般情形,看著極是詭異。
推開棺材蓋,一張美人臉,慢慢地顯現了出來。
臉若銀盤,眼同水杏,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正是,李二娘。
雖然已死去四日,可李二娘看起來,竟和生前幾無二樣,不過是臉色蒼白了些。湊近點一聞,別說屍臭味,竟似還有股淡淡的美人香。再伸手一摸,終發現異常,觸手冰冷,其寒如冰。
“好濃的陰氣!”小道士驚道。
看著這張美人臉,小道士不由歎道:“哎,大好佳人,奈何作鬼。”
正說著,不提防許若雪伸出纖纖玉手,溫柔地掐了他一下。小道士苦笑,這女俠,竟能死人的醋都吃!
一旁李老澀聲說道:“二娘啊二娘,你心中有恨,殺了老夫便是,為何連大郎和三娘都不放過?我一家三口,你不放過便罷了,為何連莊中五十餘毫不相關的人都不放過?好,你就算想殺我們,殺光便是了。你卻不殺,偏偏困住不放,隻是看著我們一點點地餓死、漸漸的瘋癲,最後死盡死絕!”
“二娘啊,你哪來的這麼大的恨,這麼深的怨。老夫我,真看不懂啊!”
小道士勸道:“李公,這世上總有些喪心病狂、不可理喻的人!她即布了張羅網,小子便持劍,將這網劈爛就是了!”
李老不置可否。
偏廳。
廳中有桌,桌上擺滿了美酒美食,竟還大是豐盛。
席間,還有李大郎和李三娘作陪。李三娘是大家閨秀,按禮節自然不當出現。可生死當前,誰還管那些俗禮?
酒過三巡,李大郎醉醺醺地說道:“大妹昨晚來找我,和我玩棋。”
“記得第一次和她玩雙陸,我贏了,當時她大哭。我不在乎輸贏,隻想看她高興,於是以後每次下棋,我都會讓著她,所以總是輸,總被罵做笨蛋。可昨晚上我不讓她了,結果連贏她三盤,氣得她差點兒掐死我。嗬嗬。”
“哦,原來姐姐先去了哥哥那。”李三娘說道:“她也去了小妹那,和小妹下了盤圍棋。姐姐下棋,向來攻勢淩厲,寸子必爭,寸步不讓。小妹向來不喜爭勝,每次都是防守。所謂久守必失,小妹也總是輸。昨晚上小妹心中卻有氣,於是守中帶攻。姐姐久攻不得,一時心煩意躁,走了步大昏招,最後一子之差,全盤皆輸!”
“姐姐當時沉默了一會,說了句,我隻以為狀元第中,隻有我是聰明人。卻沒想到,原來隻有我是傻子!”
“姐姐這話,當時小妹不明白,現在這明白了。想姐姐的一生,也實在是太過聰明。哎,她若傻點,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李老皺眉說道:“她竟去找了你們兄妹。哼,她若來找老夫,老夫定罵她個狗血淋頭。”
李大郎傻笑道:“事到如今,還罵她做什麼?所謂一死百了,我還盼著,和她能在黃泉下做對好夫妻嘞?”
李老一聽大怒,就要開口嗬斥。小道士問道:“李公,不知這李二娘,這幾日裏可曾出手殺人?”
李老歎道:“哎,她死後的第二晚,我等正在布置靈堂。當時月黑風高,忽然有人敲門。看門的老張罵罵咧咧地去開門。門才開到一半,老張就是大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地。然後眾人便看到,她施施然地走進來,站在自己的靈堂那,說,從此刻起,但有人離開狀元第,她必殺之。”
“當時眾人大恐,尖叫著四下逃竄。李家婆娘嚇得狠了,直往大門外跑去,她看著,站在那冷笑著不動。李家婆娘才剛跑出大門,就見她身子一閃,從靈堂那消失。然後李家婆娘一聲慘叫,身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在地上不過掙紮了幾下,便即死去。可憐李家婆娘,從小看她長大的。她下手,竟也毫不留情!”
“這麼一來,眾人嚇死了,再不敢出府,一個個地縮在靈堂那,放聲大哭。而她,就那麼守在門口,放聲地笑。”
“直到天亮她才消失。見她不在,有膽大的便往外逃。可到了晚上,逃走了二十三人,回來了一十七人,都是被她找到的。還有五人未曾返回,我等原以為他們逃出去了。可沒想到昨天,陸續有人抬來五具屍體。那些人神色驚恐,把屍體往門裏一丟,就二話不說,瘋了似地往回跑。都沒人敢留下來說下,究竟發生了何事?”
“於是,莊中再無人敢逃,隻能坐這等死!”
小道士本是隨口一問,可聽到這,他的神色卻鄭重了起來。
自己,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