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小道士長籲短歎。
柔兒現在是生魂,幾近於鬼,常人根本見不著。這世間能看見她的,寥寥無幾。
那次一別,柔兒又沒留下半點有用的訊息。以京城之大,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找一個人都似海裏撈針。找一個鬼,哎,還是洗洗睡吧,別做這個夢了。
想了許久,小道士便四處去打探,李國公一家有沒被押解至京城。在花費了好些心血後,才有明白人告訴他,以兩地路途之遙,押著全府上百口人上路,沒個大半年,根本到不了京城。
這條線索斷了,小道士冥思苦想,終於想起,柔兒曾無意中提過,她幼年時有個閨中好姐妹,其父名李德海,受過李國公的活命大恩,自願前往京城,借商賈身份為李國公打探消息。
苦思之下,小道士能想到的,也就這一點有用。
無奈之下,小道士隻能寄希望於,柔兒能記得她曾經的閨中姐妹,會想到去拜訪一下國公府的“暗棋”。
於是,小道士在京城開始了,尋找李德海之旅。
可那李德海不過是一區區商賈,京城那麼大,怎麼才能找到他?
整整十天,小道士想盡了一切辦法,都一無所獲。
晚上偷偷地往牆上貼的布告,白天便被撕去,然後他被官差發現,罰了紋銀五兩。
這個算好的。
找了個號稱“手眼通天”的牙人,聯係上了府衙中某個號稱“神通廣大”的官吏,花了紋銀五十兩,得到的回複是“等等”。要等多久,“不知道,繼續等,直到等到”。
這個還不算差。
最慘的是,通過店小二聯係上了家地下幫會。那些人收錢時,胸膛拍得震天響,嘴裏嚷嚷著“這臨安,就沒我鑽地鼠找不著的人”。可收到錢後,一問,沒有。再問,錢不夠,得交錢。還問,說人找到了,要帶小道士前去看看。
這一路帶過去,越走地便越偏。好在自從涪州城中,小道士吃了過江龍的大虧,差點又丟命又失身。從此以後,他對這些江湖幫會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見情勢不對,二話不說,小道士轉眼就跑。好在跑得及時,身後遠遠的,有十幾條大漢追來,自然沒追上。
拿了錢,不辦事,還想綁人,做出這等事的鑽地鼠竟不肯罷休,晚上竟大搖大擺地帶了幾個人,找上客棧,要請小道士“過去”。小道士一聲冷哼,反手出劍,隻見劍光一閃,鑽地鼠脖頸上便多了一條血線。
鑽地鼠大驚,這才知道遇上了硬茬子,他倒也光棍,二話不說,丟下小道士先前支付的百兩紋銀,屁滾尿流地走了。
小道士長歎,若非自己的劍術還算了得,一個無依無靠的外人落到這等人手中,那非得被敲骨吸髓,榨成人渣!
白道、黑道都想了辦法,依舊不行,小道士一時一籌莫展,束手無策。
好在這一天,他終於知道了一個消息,一個臨安城中流傳甚廣的小道消息。
說是大概三月前,臨安城中陸續出現了一些怪事。據說最開始是一個姓李的書生遭了殃。此人高中進士後,拋妻棄子,就在榜下捉了婿,做了一高官的女婿。他妻子攜兒女前來尋夫,他卻硬著心腸不見。他妻子怒極,告到有司,卻因高官從中作梗,案事被生生壓下。
這事曾鬧出一些風波,後麵無人再關注。不料數月前,這李進士正和新妻歡好時,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厲鬼,其狀極極可怖。李進士當場嚇得便軟了,還大軟特軟,再也不能房事。
這不是“男人”後,原本春風得意的李進士在高官家備受羞辱。最後他忍耐不住,辭了官,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城。
李進士的事隻是一個開始,然後陸陸續續的,有好些男人步了後塵。有好事者總結了一下,發現這些男人都曾忘恩負義,負了癡心女人。而這些負心男人的下場一般無二,從此不能人道!
據說,現在京城中醫治此類疾病的名家柳大夫家,一到晚上門庭若市,那叫一個熱鬧。
再據說,現在京城裏的負心男人個個人人自危,有些遠離了京城,有些便收了心性,回到了自己結發妻子的身邊。
還是據說,現在京城裏的女人私下要情郎發誓時,再不是指天為誓,而是指地為誓,誓言是,一旦負心,必被厲鬼糾纏,從此不能人道!
當時聽到這消息時,小道士心裏就有了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
他自然不會忘記,曾經有個女鬼,這樣說過:
“若有那忘恩負義的負心男子,我見一個,便殺一個。負心人殺不盡,我的恨,就永世不得平!”
“這世間忘恩負義的男子,我知道一人,便殺一人。我殺一人,便少一人。我雖是女子,卻願為這天地,除去這塵垢!”
“既然此事不公,其人又該死,那天不收他,地不收他,人不收他,我替天行道,我收了他!”
小道士於是微笑著,說道:“柳清妍,是你嗎?”
應該是你吧!這天地間還有哪個鬼,吃飽了沒事做,整天找那些負心男子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