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子的一雙兒女很是乖巧,尤其是淑儀,見槿兒姐姐的娘親和大姐都走了,隻剩兩位姐姐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想想如若自己的娘親丟下自己不顧,忍不住小嘴一撇也想哭了。“姐姐,以後讓淑儀的娘疼你們,讓我娘給你們做新衣裳、紮辮子,以後娘留給我的好吃食給兩位姐姐吃!”
蘇依槿和蘇依柳破涕為笑,“好淑儀,真是懂事。姐姐沒事的。”平時悶悶的孝安低頭開口道:“以後我保護你們……姐姐你們不要離開這裏!”
蘇依槿看著這個十歲的少年,不過相處月餘,他已經將自己當親人一般對待了。“好,姐姐以後就靠你保護了!你們要是聽話好好習書,我們便不會走的。”
深夜,後院一片寂靜。前廳依然熱鬧,蘇依槿悶悶地獨坐房中,煩躁時打開房門在樓梯欄杆處站一會,已近年關,夜涼微寒,凍得不行又急急回屋。突然她被自己的這種焦躁給嚇住了。怎麼內心深處仿佛是——在期待一個人的出現!這個念頭閃現時腦海裏自然而然的出現了江大公子的俊臉。
不不不,她趕忙搖搖頭,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趕忙熄燈跳上床鋪鑽進被窩,睡覺!
對麵屋簷上,坐著一個藍色身影,見屋內燈光已熄,起身輕躍遠走……
江淩霄已經坐了近一個時辰了。聽聞今日千騎帥府將三夫人和大小姐接回府中,她卻沒有回去,江淩霄心中一鬆。他不想這個機靈的小丫頭是他們選中的那枚棋子,僅僅是在心裏假設一下都會覺得煩悶不堪。幸好不是她!而且,她用這種拒絕也和蘇家拉開了距離,以後的事就好辦多了,她是不是離自己又近了一些?
夢紅樓的員工們都被郭掌櫃集齊訓話(其實是開會的形式,隻不過大家默契的認定東家都是訓話!)
夢紅樓從臘月二十八正式停業兩日,初一下午已接受了預定的客人,所以初一下午正式開業。新年期間每人十日假期,可延後休假回家看望爹娘,若不回家者工錢加倍且每人一套新衣裳。大家聽了都很是開心,在別處做工,都是以主家為首,從來不考慮下人的情況,有些賣身的家仆,或許一輩子都不能再回家一趟呢。如今在夢紅樓吃得好穿得好,最重要是兩位掌櫃和小主事蘇依槿都很和藹,大家都願意留在夢紅樓,隻盼夢紅樓的生意一直紅火,一輩子都待在這裏才好。發放了過節費,又登記了過年留守的員工,居然沒有一個人回家。大家都想著先捎些銀子回家,讓家裏過個紅火的年,待年後休假回去,一定好好給左鄰右舍講講夢紅樓的新鮮事,讓他們開開眼界。
蔡師傅養傷未歸,蘇依槿和郭夫子商議了,該打點的方方麵麵都得打點到,多少是個意思。畢竟來夢紅樓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不論哪個朝代,樹大招風的道理都是一樣的,趁早尋個靠山混個熟臉,萬一日後求到人家也好張口。兩人商議了一會,郭夫子在前廳見得人多,也大概知曉幾個能沾上邊的官員,便擬了名單和禮單。蘇依槿的意思是直接找個勢力龐大的依附就好,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夢紅樓能夠著的。蘇依槿提議問問江大公子,郭夫子直搖頭,說江姓是國姓,說不定這個江大公子就是皇親國戚,若話說明了反而不妥。倒不如就將目前打聽好的重要人物一一打點了,日後有事再酌情商議。此一言倒提醒了蘇依槿心中的疑惑,江大公子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自己該問個清楚還是繼續裝糊塗?這問與不問之間意味著什麼,她很明白。若問了,便是在意,若不問,便是置身事外。
瑣碎的事處理了兩日,這一天已是臘月二十四,天氣竟轉暖了。聽說京城原本往年就很少下雪,冬日也不是極寒。今日的太陽照著,竟有一絲春意。中午時分,蘇依槿一人出了後院,閑庭信步的走了一會,靈光一閃,遂去租了一抬軟轎前往清音坊而去。
門童開門見是她,並不意外,請了蘇依槿在前廳稍後,自己去稟告了管家。管家石伯熱情的招呼蘇依槿用茶,自己去庭院向主子通報。如此等了足有一刻才另有下人來請,一路隨人進去也未見石伯。院子裏景色依舊荒涼,隻是多了陽光照耀少了些許陰冷蕭瑟。亭子裏沒有人影,琴聲卻隱隱傳來。穿過池子,過了後堂,進一道拱門,眼前又是一個小院落。琴音正是從屋內傳出,如此幽靜之處,自然是書房。
下人在門外站定,垂首稟告:“公子,李姑娘到!”
琴音止,“有請!”屋內人聲平如水,不帶一絲波瀾。
下人上前開了屋門,便垂手而立一旁,待蘇依槿進去了又伸手關上房門。
屋裏很暖,蘇依槿行一禮:“清音公子安好!”
“姑娘有禮。請坐吧。”多日不見,他依然神情淡然,但蘇依槿隱隱覺得他並不排斥自己。
“上次言語多有唐突,還望公子海涵。另有一事說明,望公子體諒!”蘇依槿說。
在清音公子略帶疑惑的眼神下,蘇依槿簡潔的將自己身世大概說了一遍:“所以,以後要勞煩公子改口了,如今小女子名蘇依槿!”
“哦……蘇家!”清音公子似神色有變,但很快他又恢複了淡然的麵色,“難怪姑娘聽過清音之曲有那樣的感觸,原來姑娘身世曲折!”
蘇依槿微微一笑:“出身無法選擇,既來之則安之。隻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自己掌控命運!”
清音公子呆了一呆才出聲:“身若浮萍如何掌握?”
蘇依槿調皮的皺皺鼻子一笑:“事在人為。定好目標,盡力完成。就算結果不能盡如人意,可努力過便無怨無悔!”語氣一轉:“今日我可是想一飽耳福來的,擅自叨擾清音公子,莫怪哦!”
“哪裏,”清音公子淡淡的開口:“自上次姑娘離開後,清音多次揣摩姑娘對曲子的編排和……姑娘的話語,受益良多。隻是還有混沌之處,正想當麵請教,卻不敢唐突去打擾姑娘。今日姑娘前來,清音歡喜至極……”溫和的臉上竟是一紅,“本想派人送帖子請姑娘,又恐年關將至怕姑娘事忙。”清音公子今日一身素錦白衣,頭發隻用發帛束起,一副書生模樣,此刻臉麵一紅倒是顯眼。蘇依槿心裏一愣,忙岔話題:“怎麼沒見管家爺爺,剛剛不是他通報的嗎?我瞧著他老人家倒是麵善,跟隨你多年了吧?”很多下人一生伺候三代主子,地位堪比一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