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城聽著這陌生的聲音,又提起了他的警戒,抬頭看了韓少康一眼,沒有找到半點敵意。
他還不知道這個人是來改變自己未來的,也不知道哥哥具體的計劃,他以為隻是個角色扮演。他是太天真了,初中都沒有讀完的他要去扮演名校畢業的蘇陽談何容易,蘇陽的世界裏有哪一樣是他顧西城熟悉的?什麼也沒有。
說著,韓少康在他麵前蹲下來,隨手把玩起了沙子。
“我是去年才來的這座島嶼,那時候開發還在計劃中,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他就那麼安靜地看著自己在沙子上來回遊走的手指,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顧西城愛不愛聽。
“偶爾也有遠道而來的漁民,不過是路過而已,這裏沒什麼能讓他們感興趣的。”
“那時候的島嶼還沒有名字,到處都長著散發著清恬香味的野草。它沒有名字,卻有著能麻痹動物神經的毒性。”
“它們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島嶼,不允許別的生物來搶奪。我用那種草製茶,賣給有心事的人。”
“你哥哥就喝過那茶,效果還不錯。”
顧西城知道聽到哥哥的時候才又抬頭看了韓少康一眼,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告訴他這些。
“可能又要下雨了,空氣裏的水味很重。在這座島上住下的都是些不能被外麵世界所接受的人,有在逃的嫌犯,也有剛剛出獄的人,比如說我。”
聽到這裏,顧西城才開始認真地打量起這個廢話甚多的男人。他麵上的平和淡定蓋過了屬於五官的風采,看見他,就仿佛看見一片通透的藍天。
這樣的一個人,到底能犯什麼事呢,顧西城實在想不通。
“因為一樁殺人案。”韓少康不等顧西城發問,就告訴了他答案。
“其實跟我也沒有什麼關係,隻是就那樣下了獄。也許是對方的律師太厲害了吧。”
“那是他出道的第一個案子,我記得他的名字叫……”
“蘇陽”他並沒有忘記,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要停頓一下。抬起頭來看著顧西城,那種警戒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甚至在他的眼中,韓少康還看見了恐懼。
哥哥送他下獄,他來找自己做什麼?顧西城害怕的還不止這些,他自己也是個背著人命案子的在逃犯,他害怕的其實還是哥哥蘇陽,如果說沒有罪都逃不脫他的判罰,更何況他這有罪之人。
“你的哥哥,他是銳氣太盛了。他心裏似乎永遠都窩著火,雖然從來都不曾對誰發過,但肯定是有的。”
韓少康在離蘇陽不遠的地方向他的弟弟說他的不好,似乎有些不合適。這些都是別人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隻有韓少康能看見的那種勢不可擋的銳氣。蘇陽是隱藏得太好了,也壓抑得太深了。即便是朝夕相處的親人也不曾知道。
“蘇陽跟你說過了吧,你,可有什麼意見?”
顧西城本以為這事隻要他們哥倆知道就可以了,不想還有第三個。
“放心,不會有第四個了。要不是我還有點用處的話,也沒有第三個。”他這樣的明察秋毫使得顧西城感到十分危險。何況他剛剛才聽說哥哥白白送了人家幾年的牢獄之災,他真的就是可信的嗎?
可惜沒有人願意給他一個緩口氣的機會,麵前的韓少康,遠處的蘇陽,都沒有給他機會。隻是,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父母依然如此,還會不會輕易地交出自由?
“你會畫畫嗎?”韓少康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喜歡,但不會。”這是顧西城對韓少康說的第一句話。
“那你隨便畫點什麼吧。”
顧西城隨即在自己的麵前掃出了一片平地,用手指在這臨時的畫紙上開始創作。
指尖感受到沙子的鬆散幹爽,心頭卻沒有想起什麼。
沒過多久,韓少康就看見了那由堅硬到刺人的簡陋線條組成的圖畫。幾座寥寥幾筆的山,一條不知去向的河,畫麵十分簡潔,沒有半點活物。
韓少康並不是分析圖畫的行家,隻在很久之前的學生時代和同學一起分析過幾幅用來打發時光的。
隻是這冰冷而寂寞的畫麵實在是太明顯了,他仿佛看見那個無助的孩子躲在某個角落裏暗暗發抖。
“也許蘇陽是對的。”說這句的時候韓少康的聲音很小,隻是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