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沒有好氣地道:“關你何事?”
宮映雪被帶著冷漠又帶著賭氣的語氣驚了一下,好半晌才道:“你可怨我?”
九公主抬眸望向他,澄澈的眼中全是狠絕:“不怨,”頓了片刻又道,“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死了。”
“你何必如此說話。”
“那你要我怎麼樣,還如之前一樣對你嗎?宮映雪你莫不是把我當成傻子,你在我院中圖謀那位子,最後還屠我寧氏血脈,我現在隻恨不能殺了你。”
宮映雪心中升起薄怒,浮浮沉沉,最後還是冷卻了下來,語氣帶著沉痛:“你如此問都不問我,就給我定罪了嗎?”
“我都看見了一切,你還說我冤枉了你嗎!還有我院中樹下……”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就開始算計,那屍骨又是誰的,把她那裏當做什麼了?另一個亂葬林嗎?
宮映雪眼中迷霧更甚,望著她似乎又透過她望著遠方,他認真道,聲音平靜如湖泊:“那是她的骨頭……”
九公主避開他的眼眸,一愣:誰?長樂長公主?
九公主想到這,心中更覺不舒服,自己果然是那小姑姑的替代品嗎?
雖然怨懟她,可聽見這話,她的心還是很不舒服,漲漲的,酸酸的。
她問出心中的疑惑:“我跟她像嗎?”
宮映雪想了想,搖搖頭:“你是你……她是她。”他從來沒有覺得她們一樣,如果非要說像,那便是這雙眸子,都一樣的纖塵不染,令人動容。
九公主不解,微微側眸望過去。
宮映雪接著道,聲音輕緩好聽,如春天的雨絲,帶著一腔的柔情,“她身前尊榮,身亡後卻連屍首都不存……她可是一國公主啊,最後還落到這般田地,你說這宮中到底有什麼好。”
“後來我好一番打聽才知道她的屍首被人扔在亂葬崗中,樹葉、天地為墳。我找到的時候發現是一堆的骸骨,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別人的,隻把確定的一些放好了,可還是缺失……”
“後來我在旁邊種了蘭花,被你挖了……救了秋葉後,為查她的身份,我去了她所指的地方,便是你那院子,我瞧見了那株百年海棠。她生前極喜歡海棠,我想讓她與海棠為伴,卻依舊分不清、找不到哪些才是她缺失的骸骨,所以一並帶過去了……”他眼中滿是沉痛和憐憫。
九公主突然不想聽,別過頭沒有說話,心中那怒氣被這悲涼的故事消散了一些。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許久後九公主才道:“善自獲福,惡自受殃。你今天種的種種因果,終究也會讓你來償還,你且等著吧。”
如仙一般的男子,輕聲問:“什麼是善惡,什麼是因果,百多年前,我的先人委不委屈,黑丫頭你可想過,為什麼我要這般做。”頓了頓,宮映雪道,“我姓薛,是薛家的後代。”
一句話恍若驚雷,九公主望了他一眼,心中大駭,竟然是薛家的後代!史學中有說,百年前的那場“榮寶之亂”便是薛家造反引起的,她們日日在勤學殿中學習,每隔一段時間便有先生提這段曆史,好讓她們謹記這教訓,而現在這個薛家餘孽竟然在宮中。
宮映雪繼續開口,他口吻一直都是平靜的,“百多年前,寧氏先祖為了私心,讓寧南將軍湯瀛屠我滿門,百多年對於我的家族也才是三代人的功夫,這三代人加上我,我們是如何度過的,你有想過嗎?這是我家族使命,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黑丫頭……”
“不要叫我黑丫頭,”九公主打斷他的話,有些歇斯底裏,每次,“黑丫頭”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清淡,好聽,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她慢慢地喜歡上了,可現在——他再這麼叫自己,讓她的心亂得無以複加。
“我早已經不黑了,你跟我說什麼薛家,說什麼百年的恩怨,我不懂,也不想懂……”
宮映雪輕輕地歎息一聲,胸中都是沉甸甸的悶氣,等了許久才道:“你真的要舍我而去?”
九公主抬頭望著這個依舊如謫仙一般的男人,肯定道:“是。”瞧見他冰冷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九公主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麼覺得有點暢快,她輕嗤道,“我還會回來的。”
宮映雪眼中閃過一抹希望,定定地望著眼前這個已經長大漸呈成絕色之貌的女子。五彩斑斕的蝴蝶在兩人身邊翩然起飛,淩空而舞。
九公主勾唇:“你等著我,我回來之時,便是拿你命祭我那無辜枉死在你手上的寧氏冤魂。”
蝴蝶遠去,留下蒼涼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