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深秋,尚無逼人的寒氣,已連續忙碌了整整三個月的張緲冷,為了消除身心疲憊,給自己減減壓,決定到小城外的西山頂上去看落日。
傍晚時分,登上西山最高處,氣息有些急促的張緲冷,側立在望日崖之畔,舉目遠眺,遠山的斜陽懶懶的掛在靠近山頂空中,變得如磨盤般的大小,帶著深黃與殷紅相間的顏色,散發出似有似無地淡淡熱力,灑落在這山澗間散布的塊塊黃綠相間的稻田上,把道道金黃色光暈,折射向山邊那升起嫋嫋炊煙的小村莊……
伴著幾聲清幽悅耳的鳥鳴,輕輕地山風拂過,帶來了陣陣樹木泥土的氣息,張緲冷禁不住深深的大吸了幾口這平日裏難得感受到的清新氣息,仿佛想一口氣吸盡這群山間所有空氣,他微微閉上雙眼,兩耳微微抖動,盡量的展開耳力傾聽著這由徐徐山風與輕輕鳥鳴合奏的自然樂章,心中泛起了一絲久違了的恬靜,任憑夕陽的餘暉柔柔的灑在身上,感受著這一天中最後的融融暖意……
不知不覺中,夕陽已緩緩墜落到接近地平線的地方,如同被壓扁了一般,化作了一條窄窄的金線,無雲的的天空中現出了幾條神秘的藍灰色暗弧,藍灰色暗弧外麵還鑲有明亮耀眼的金黃色亮弧,在暗弧和亮弧在半空纏繞的同時,天空出現了道迷人的紫光,隨著夕陽的滑落,紫光亦跟著向下移動,直到接近地平線時才消失。
當最後一絲餘暉散去,天空變得灰蒙蒙的一片,少時,不遠處的景物就變得模糊不清了,吹來的山風更是帶著陣陣寒意,讓衣衫有些單薄的張緲冷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張緲冷望了一眼夜色逐漸襲來的灰暗天空,下意識的緊了緊衣領,回身往山下走去。
按說,深秋的夜本不該黑的這樣快,且夜空無雲,即便入夜,那也應是明月高掛,繁星滿天才對。
不料,今夜卻是出奇的黑,不僅沒有明月繁星的景致,反而是連五步之外的路徑都難以辨識了。
張緲冷詫異之餘,隻得加緊步伐,在吹來的帶著“呼!呼!”聲響的寒涼山風中,僅憑著來登山時對路徑的模糊記憶,向山下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去。
走著,走著,他漸漸的越走越覺得心驚,眼前明明已看到了不遠處山下小村莊的點點燈火,可感覺上那小村的燈火卻始終與自己保持著同樣的距離,不管怎麼加速趕路盡在眼前的小村總也無法到達……
張緲冷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著路,從步履如飛的狂跑漸漸的變成晃悠蹣跚的挪步,當他已經記不起是第幾次走過那叢矮樹時,不免有些泄氣的停下了腳步,站在那陷入濃重夜色中的山道上,焦急得滿臉汗水的四處張望。
正在他感覺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隱約看到離自己約莫十來步的地方站著個身著暗紅套袍的“人”正向他招手。
張緲冷用手揉了揉不知是焦急的汗水還是激動的淚水迷蒙了的雙眼,又向著站著個“人”的方向盡力睜大雙眼,仔細的看了看。
對,沒錯,離自己十來步的地方的確有個紅袍“人”在向自己招手,他的心頭泛出一股掩飾不住的興奮,早已在山間轉的暈頭轉向的張緲冷好不容易碰上個“人”,自然不想錯過,雖然覺得那人的衣著有些奇怪,卻連想都來不及多想就向那“人”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過去!
邊跑邊對前方那“人”喊著:“你好,老哥,等等,我來了!”
片刻工夫,張緲冷就來到那“人”跟前,一麵搽著汗,一麵顧不得喘上幾口粗氣,就急聲問道:“你好呀,老哥你是本地人吧?可認得下山的路?”
那“人”似乎並不急於搭話,隻是把身體往背對著張緲冷跑過來的方向又稍微轉了轉。
張緲冷見他並沒有跟自己說話,還似乎有點不太喜歡自己的樣子,心頭浮起一絲莫名的不安,但是此時也沒得其他的選擇,身體不自覺的又往那“人”身邊湊湊,暗淡的夜光下當他目力能及時,眼前現出了一雙閃著幽幽綠芒的眼睛和一張沒有任何表情,且蒼白間帶著滿是彷如爬滿了蚯蚓一般疤痕的臉!
張緲冷驚得背脊上不由得冷汗直冒,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轉身就想跑開,不料,尚未邁開步子,那“人”伸出隻同樣滿布蚯蚓疤痕的幹瘦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口中以一字一頓的音調冷冷的發出聲音道:“既然……過來了……你就不用……再走了,跟著……我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