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飯後,還丹繼續全神貫注地追劇,貝九午後睡了個昏天暗地,現在填飽了肚子,等著去見那跟蹤他的人。
“幾點去啊?“
“馬上。“
還丹兩隻眼睛都離不開屏幕,隨口應了一聲。
“馬上是多久?“
“一會會兒。“
他沒再催促,起身去了外麵院子,伸了伸懶腰,深深吸了一口鄉野的空氣,看著自家的燈亮著,心中有些蕭索的他,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
幸虧有還丹在,才將他在這早沒了家之味道的房子裏,不像是個內心成了沙漠的孤魂。
兩手搭在晾衣架上發了會兒呆,身後的大門,哐啷一聲關閉了!
是風?
還是還丹?
扭頭看去,都不是!
模糊地看到一個實墩墩、個子不高的光頭圓臉男人,穿著一套深色衣衫,立在他家大門前,這突來其變,使得毫無防備的他是心中大跳!
一晃神的功夫,怎就冒出了個光頭男人?
門是他關的,他都做了什麼?
壓製住內心的驚駭,佯裝一副百無禁忌、萬夫莫敵的強悍樣子,兩手握拳,抬頭挺直了腰杆,心裏拿不準還丹是不是已經被他滅了。
光頭男見他這般,忽地脖子一歪,不與他對視,傻嗬嗬地笑了兩聲,像是故意這麼做,好讓他想起點什麼來。
見狀,貝九凝了眉頭。
是他?
向前走近幾步,朦朧夜色中辨認出,還真是那傻子!
傻子是老家豐人村的,與此村有翻山之隔。
記憶中,他皮糙肉厚,又聾又啞,歪著脖子從不和他人對視,喜歡時不時地抬頭傻笑,嘴裏還老是嘰裏咕嚕,粗嗓門兒忽高忽低,無人知他所雲。
冬時,鼻子終日進出兩行清鼻涕,一到嘴邊就吸溜回去,吸溜煩了,就幹脆用袖子在鼻子下麵一揩,久而久之,他的兩個衣袖上麵,就會變得又黑又亮還硬撅撅的。
素日閑暇時光,無論冬夏,他最愛光著膀子,在路邊隨意找塊大石頭,安靜地坐在上麵,不留死角地在他脫下來的衣服裏找虱子。
每捉到虱子,就像饑餓的人覓到了大餐一樣開心得兩眼放光,兩指緊緊捏住虱子遞到眼前,歪頭盯著發出嘿嘿的笑聲,然後直接扔進嘴裏“嘎嘣“一聲給嚼了,一邊吃還一邊哇啦哇啦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看樣子是覺得味道可能還不錯!
沒人清楚他到底姓甚名誰,有說陳有說劉,還有人說是什麼鄰村的老兩口老來得子,後來也不知怎的,自倆老人走後,他就落得個無親無戚、無家可歸的下場。。。。。。
不過,這也都不重要了,貝九記事起,聽大家都喚他傻子,似乎也沒人知道他住在哪裏。
白天,他一直在豐人村那一帶流浪;一到晚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仿若這個世界他從未來過。
靠著給村裏人幫活兒為生,凡找他做事,一不要錢,二不在人家家裏過夜,也不接受別人額外的幫助,隻需一頓有三大海碗飯吃就足夠了。
有時也會收下些別人給的舊衣物,或者接受幫忙家裏好心、賢惠的婦人為他的破衣服縫個補丁,洗洗髒衣服啥的。
就是這樣一個人,家裏也曾找他幫忙幹過一次農活,那時他還不懂事,整整嫌棄了人家一天,吃飯時死活不肯跟他一起同桌,最後被母親責罵,一氣之下,隻得自己捧著一碗白飯,蹲在外頭和著淚水委屈地往肚子裏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