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略曆423年(公元377年),一次可以預想到的在幾個或是十幾個世紀後將會被深入研究古羅馬一係列重大時刻的考古學者們鄭重載入歐洲史冊的談判,在瑞士境內的洛迦諾小鎮悄然落幕。
盡管這次直接關係著瓦倫提尼安王朝興衰的談判除了兩位身份高貴的當事人之外,得以目睹整個過程的人不過寥寥,然而關於這場談判的每一個細節都被認真地用嫻熟的文筆記錄了下來,並且事後妥善保存在了帝國檔案館內,因而得以一直流傳後世,不至於讓這次秘密談判和羅馬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無數不解之謎那樣永遠長埋於黃土之下。
而值得一提的是,這份珍貴的曆史文獻中,對於秘密會晤的兩位當事人格拉蒂安皇子及賈斯汀娜皇後,並沒有如其他皇家檔案遵從的慣例一般對他們進行大量的繪飾和描寫,事實上,這份文獻中關於這兩位的陳述更像是樹立一座雕塑,高貴、優雅、睿智,然而卻沒有絲毫的鮮活感。
與之形成截然對比的是,在文獻臨近末尾的一段,對一個談判中突然加入進來的新角色的描寫,細膩而生動,盡管篇幅上似乎隻是一筆帶過,然而卻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對於通讀全文的人來說,這個角色的出現顯然帶有某種特殊的含義。至於這個人的名字,如果你了解羅馬帝國中興曆史的話,也絕不會感到陌生。不過,在這兒,他的出現卻顯得如此突兀,以至於你會不由自主地透過那些文字表麵傳達的意思,去思考一種和文獻記載有著天壤之別的情景。
也許,這個在最後時刻突然出現的人,才是真正開啟了命運齒輪的人……
這些隻有後世的人們才會去拚命探詢的問題,放在眼前的話就全然失去了意義。因為,毫無疑問,奧卡的出現徹底打破了皇後賈斯汀娜苦心孤詣設下的局。
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當和奧卡同樣裝束的前皇家衛隊指揮官撤去偽裝、抹掉臉上的油菜站到眾人麵前時,格拉蒂安、奧卡、安德魯斯、馬克西穆斯,包括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皇後眼中再也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恐懼。
“我沒有謀害陛下~~”
談判的風向頃刻間就發生了逆轉,陰謀被揭穿的皇後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的少女,於眾目睽睽之下示眾,這種可怕的處境讓賈斯汀娜的臉色青白交替,嬌軀痙攣著,如避蛇蠍地不敢拿目光再去看雙眼充斥著怒火和殺意的格拉蒂安,她蜷縮著躲進衛士們的身體後麵,全然不顧皇後的儀態,那一刻,她就如同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幼鹿,極端敏感隨時可能崩潰。
奧卡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沉重的壓力已經讓他受夠了這麼長時間的緊張和焦慮。大局底定,他也算恪盡使命了。
當卸去心頭包袱,重新糾結於身體長途跋涉而又期間遭遇襲擊尚未痊愈的傷痛時,覺得一切都結束了的奧卡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格拉蒂安並沒有憤怒到失去理智地拔出劍當場殺死皇後,也沒有如高高在上的勝利者那般施以正義的判決,而是緩緩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奧卡無法解讀的落寞、沉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而後沉聲開口說了一句話。
“即位典禮放在新年時舉行,我會親自前往羅馬,向羅馬新的皇帝宣誓效忠。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羅馬全力支持我,物資、軍械和後備兵員,所有的一切,我要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清除日耳曼人對羅馬的威脅!”
“作為向新皇效忠的交換,我隻有一個條件,我要求就任凱撒(皇帝副職)之位,阿爾卑斯以北諸行省劃撥由我直轄,其餘行省包括意大利亞本土,我都會留給我那可憐而又可悲的弟弟。這將是神聖的契約也是我的承諾,不需要什麼他媽的協議書!”
說完這些,格拉蒂安霍然起身,一腳踹翻了椅子,旋即大步離開了議會廳,隻留下一幹目瞪口呆的人。
奧卡先是詫異,可是當看著格拉蒂安那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絲蕭索的背影時,奧卡默然了,他轉過頭看向賈斯汀娜,後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著格拉蒂安離開的身影,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勇氣真正說出來。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吧,沒有血腥,沒有殺戮,隻有家人間的寬恕,至少,不用向最後的親人舉起屠刀了。
奧卡這樣想著,輕輕一揮手,帶著也一臉茫然的部下們走出了會議廳,翻身上馬向著格拉蒂安遠去的身影追去。馬蹄聲急,風聲呼呼地耳邊吹過,一行人漸行漸遠,荒涼的洛迦諾小鎮轉眼間就被遠遠拋在了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