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 在此一舉(2 / 2)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正如後世愛德華吉本在《羅馬帝國衰亡錄》中所說的那樣,羅馬的衰亡,正是由於道德、公理的淪喪,無論是官僚還是將軍,都毫無羞恥之心地公開與國家的敵人、人民的敵人勾結,肆無忌憚地出賣國家利益。

盧庫姆斯隻是千千萬萬把貪婪和沒有羞恥之心視作理所應當的人的其中一個個體而已,在他那以己度人的扭曲觀念中,北疆與羅馬的爭執也不過是為了權力和財富,而他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更慷慨的主人,和他一樣,即使是那些對北疆心懷敬畏的人也是如此,他們並不能真正認清,這是一場國運的爭奪,是決定著搖搖欲墜的羅馬究竟最終走向複興還是淪亡的三岔路口。

盧庫姆斯當然不會去費神考慮這些虛無縹緲的有關信念和理想的東西,他有著羅馬人最突出的品質,那就是注重‘實際’,做出了選擇,走出房間的盧庫姆斯立刻就開始暗忖如何能夠盡快說服所有的將領,衛戍區是這交易中他唯一握有的籌碼,如果他連完全控製衛戍區都不能做到,就更不用去提北疆大軍兵臨城下時去抵抗了。

不過,這凝聚人心說起來容易,但要說到具體該怎麼做以盡快達到目的卻是讓盧庫姆斯著實感到一絲棘手。

眾所周知,對於任何一支軍隊而言,軍事首長對於這支軍隊本身都具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力,尤其是那些第一任或者是一手塑造了一支軍隊的指揮官,更是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們將自己的性格、信念都灌輸到了軍隊中,從而打造出了獨特的軍隊氣質和軍魂。

這本質上對於一支軍隊的成長並不能簡單以利弊論之,完全視指揮官個人而定,如果指揮官的身上充斥著惡劣的品性、差勁的素質和模糊的信念,那這支軍隊也必然受到影響,不可能成為一支堅強可靠的軍隊,而如果指揮官擁有卓越的能力、強烈的魅力和無可挑剔的軍人品格,那毫無疑問,這支軍隊必將青史留名,譬如明朝的戚家軍。

雖然從後世的現代軍事角度而言,這是古代個人的力量被視為高於製度的力量在軍事方麵的一個投影,並不符合軍事發展的大方向大潮流,但這個時代,要想完全依靠製度來抹殺一名指揮官對他所統帥的軍隊的直接控製和影響的話,顯然是不切實際的。

但這種情況的存在卻始終讓國家的軍隊對國家本身產生威脅的這個悖論無法消除,所以,在北疆,軍事改革後,軍隊和平時期的訓練、調度、統帥都已經實行了嚴格的權力拆分,各軍區的最高指揮官隻是名義上的軍區內所有軍隊的統帥,但不經國防部允許不得私自調遣軍隊,也基本不負責軍隊的日常運作和訓練,也就是說,軍改讓原本屬於最高指揮官一個人的影響力分攤到了那些在實際中與士兵有著更多接觸、負責具體事務的中層軍官身上,這樣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指揮官對軍隊過度的影響力。

不得不說,有些事情就是這麼有趣,北疆方麵在竭力試圖削弱指揮官對軍隊的影響力,而此刻的盧庫姆斯卻是多麼盼望,自己能夠對衛戍區內的所有軍隊擁有更多的影響力啊。可惜,阿爾卑斯衛戍區的特殊情決定了曆任的衛戍區最高指揮官都無法真正意義上掌握整個衛戍區,一方麵是羅馬為了避免將領專權,防止這距離首都羅馬近在咫尺的軍團叛亂,另一方麵也是衛戍區的要塞散布在漫長的阿爾卑斯山脈一線,彼此之間交通不便,而且由於特殊的防衛性質決定軍區幾乎不會有整體的大規模行動,常年都是各自負責駐守的區域,因而他這個指揮官和曆任指揮官一樣,很難對衛戍區各部產生足夠影響。

不過,這一點,盧庫姆斯已經想到了辦法,他真正擔憂的是那些已經打定主意要投靠北疆的將領,比如馬科西斯。從昨天議事上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已經鐵了心要投向北疆了,這無疑是個危險的定身炸彈,盧庫姆斯意識到自己應該搶先動手。

心念百轉的盧庫姆斯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立即招來了一個自己的心腹,對其小聲囑咐道“立刻派人給我嚴密監視馬科西斯的一舉一動,注意都有哪些人和他接觸或是密談,今晚議事開始之前彙報給我。”

心腹領命而去。盧庫姆斯又開始伏筆疾書,他已經決定在今晚的議事會上徹底解決所有的麻煩,那些不識抬舉的家夥,他會讓他們永遠閉嘴,不過這樣做有很大的風險,他不得不提前謀劃,他寫的這些信件就是要交給那些聽命於他的將領,到時候就可以群起呼應,以防萬一,至於可能導致的騷亂,盧庫姆斯倒是不太擔心,畢竟到時候所有將領都會在米迪奧拉努姆,這裏是他的地盤,他自信要塞內的軍隊他還是能夠強有力地掌控的。

沙沙沙的書寫聲持續了很久,當最後一封信件寫完,盧庫姆斯忽然發覺自己的額頭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內心也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鎮定,不過,他還是努力將這種不佳的思緒驅除了腦海,集中精力開始思考起晚上議事時的計劃起來,勝負得失,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