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這王家漢,雖說身居破落廟裏,卻舉手投足都沒有一副農耕百姓的樣子,除了身材壯實,整個氣質反倒像個彬彬有禮的學士,看起來特別實誠。而憶山細細觀察,也認為他心地善良,隻是為何一個不是莊稼人的偏生要裝作一副莊稼人?這樣很容易讓人覺得他老實可欺。
憶山問及,王家漢才說。他原是長寧城裏一戶農家的兒子,寒窗苦讀十年,原不曾下田種地幹過粗活兒,與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卻奈何因貧阻了姻緣。後來與他指腹為婚的女子另嫁他人,他便來了涼源郡,至今已有七八年。
對他結親之事憶山沒有繼續深問,這人世間的情份對於她來說,不過轉眼消逝的東西,她未曾曉得緣分該是如何模樣,但覺萬般自在,一切隨緣就好。
王家漢說在涼源郡闖出名頭,自然還是要風光回長寧去的。憶山不明白為什麼很多人不願在長寧城求功名,偏生跑到漠外的涼源來,畢竟那長寧城可是都城,天子腳下,任何選擇,隻要上進,在長寧絕對也會混出個模樣來。
不過以她在長寧來往的幾年,確實也看到那座城池裏的浮華奢靡是有多麼鋪張,像王家漢這樣的人家,在長寧也就隻能屈居人下,吃飽飯活著。畢竟是讀了書識得幾個字的人,怎甘心一輩子為奴為馬。在未婚妻被強行嫁走後,更讓他死了心留在長寧。
涼源郡沒有身份地位的排斥,是這類人青睞的發跡成名最佳的去處。
也是憶山他們這類以修煉為目的喜好的地方。
憶山與王家漢一同去城門處,把自己的名字登記以後,便於他去了博雁莊,她也隻得等第二日才能去請帖子,在這之前,就陪王家漢去看他比擂。
博雁莊是一個很大的莊子,但凡在涼源郡,就沒有誰敢說不知博雁莊的,博雁莊是凡人可以一舉成名的地方,除了結識各路豪傑,拜把稱兄以外,自然銀兩的花費一樣少不了。也因此,這博雁莊是說不盡的富麗堂皇,宏偉壯觀。
此般輝煌也隻有那肅慎宮廷可比。天下能敢如此光明正大顯擺自己富有的人,恐怕也隻有這涼源郡的主人了。憶山心想,隻是每年慕名前來的人,光是吃穿住行的消遣,就足以養肥這裏,還不說來的人形色各樣,想要在涼源郡混個臉熟,必定也是打點周轉的寶貝一樣不少,這樣算下來,可以說這涼源郡,簡直就是人間的金山銀礦。
隨著憶山進門,金鋪屈曲的堂皇裝飾就早已將她心神震撼,那王家漢看了七八個年頭,依舊把這富麗的地方奉若神明殿宇,堪比人間絕境。
進門後便是一排排打造不菲的十八般武器橫楞楞的擺滿空場地,作為裝飾作用,這些東西都屬於涼源主人,看起來隨便放置的東西,卻都是精品良器,就拿王家漢身上最值錢的寶貝比對,搭上他這個人,也許都還不比那兵器值錢。
“為何沒有拴馬的樁子?”憶山納悶,人間的房屋建築,在入門後便是兩邊院下上馬石下馬石各自相對而立,隻為出門辦事省時省力,如今這博雁莊,卻將拴馬樁換做展示兵器的地方,實在讓她有些對這裏感到十分好奇。
“這博雁莊是為比擂重要之地,自然牲口之類的不能放進這裏來,而且進了博雁莊的,都是請了帖子的人,一般進來,都是為了比擂,誰也不會著急要去哪裏,當然就用不到那些。再說比擂的人很多,若是要顧及這個問題,那博雁莊豈不得安排更多人來打理。”王家漢笑說道,和憶山小姑娘說話,是一件可以讓他心情放鬆的事。
跨過石階,憶山抬頭又問:“那為何我能進來?我並沒有請到帖子?”她也並非凡人,這凡人比擂的場地,難道允許妖物來觀看?
王家漢也想了想,道:“原是這樣的,這涼源郡但凡是為那郡主辦事的使者,都有些不為人知的法力,他們能看出我們的身份來。你雖然沒有請武名,但是並非人類,隻要在這裏不鬧事,除了沒有請武名帖子的凡人不能進來以外,他們也是準許其他生靈來的。”
他抬頭看了看路,又說:“上台比擂的人,都必須在這請武名上以自己的血烙上痕印,一是為了證明你的身份,這二來嘛,就是相當於你簽了生死狀,台上死活,是靠自己把握。”所以,他請帖子之前,也是算好本場比擂的對象水準才來,否則哪裏有七八年了,還進不了陣營的。
“不是說涼源郡,像比武切磋之類的,不允許傷人性命?”憶山覺得聽來的東西,好多不一樣。這涼源郡的規矩,還真真考驗她的認知。如果上台保不準生死,那她的計劃,確實就該細致想想,千萬不能隨意丟了性命。
如今辟邪已經化進心髒,為自己那顆赤子之心築上結界,窮奇為自己準備的所有法器寶貝,都在伊邏交州的桑榆大道被天劫焚毀個幹淨,手上唯一有的,便是讓裏懷寶地神送的葫蘆瓶和一把象牙紈扇,值錢的便是頭上一柄白玉簪,以後吃食都全賴著王家漢大叔,她有些覺得自己像個吃白食的無賴,但是在沒有找到青莫和蠢魚之前,她也必須賴著王家漢,畢竟出門在外,加之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