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渚之舟,浮動不休。隨波隨流,載清載悠。山明水秀,猿鳴鳥啾。幾時歸來,斷我離愁?
泊渚之舟,廊舞當空。白鷺戲水,緋蓮見首。夕起暮落,歲歲朝榮。長橋一夢,不悔不休。
泊渚之舟,輕歌半秋。雁過長空,風往無留。重陽花凋,日落渡頭。夢裏尋芳,可喚回首?
泊渚之舟,覆雪乃遊。漫漫煙波,難覓回流。杳杳冬月,終伴汝憂。傾城一笑,霜滿故樓。
——《潞城曲》
繁花落盡傾城夢,一劍衝虹斷長空。
這便是劍閣。
劍閣位於蜀地深山之中,依山而建,閣內翠竹森森,曲徑蜿蜒。但它並非普通的山莊,而是一個有著“鑄劍王國”之稱的門派。
以半山腰蒼青色的石碑為分界點,山下是劍閣之主及其弟子居住的地方,而山上則是禁區。
拾級而上,穿過長長的石階,身著淡黃色輕衫、手拿食盒的少女小餘便來到了作為臨界的石碑麵前。
“天玄……”小餘默念碑上的字,抬眼望望一直蜿蜒至鬆竹深處的小徑,撇撇嘴,便要徑直走上去。
正要邁步,突然一聲急促的鷹鳴。小餘驚回首,隻見一隻白鷹落於石碑之上,拍擊著雙翼,目光淩厲地盯著她。
誰知,小餘忽然莞爾,衝那白鷹問道:“小白,怎麼啦?”
通體雪白的鷹兒衝她急叫幾聲,她卻不慌,將食指比在唇上道:“噓~~~你乖乖在這等我,我去給她送飯,然後就來陪你玩啊~~”
見白鷹似乎聽懂了,不再驚叫,小餘繼續向山上走去。
過了石碑,便仿佛進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山腰以上並沒有精美的亭台樓榭,也沒有人聲,隻有幽幽翠竹,蒼勁青鬆。層層疊疊,遮天蔽日,連綿不斷。風吹過,翻起一片碧綠的海。
景色是美,但若不是師父有令讓她天天到此,她斷然不會自願來這偏僻地方。
走過了仿佛無窮無盡的山路,小餘終於到達了那古樸幽靜的院落——劍閣祠堂。
站在祠堂的大門前,她先平息了輕喘再推門而入,室內的暗淡光線讓她皺了皺眉。將食盒輕輕放在廳內的桌上,回首,便看見屋中供奉著的十幾個牌位。走過去上香祭拜,卻感覺奇怪——怎麼不見屋裏本該有的那個人?
正想著,耳邊忽然浮動起掌風。如煙霞般的白影立刻浪潮般狂襲而來,小餘柔順的長發遇風全向後飄飛。
誰知她輕盈一閃,白影掠過她的左肩直衝向牌位。然而在撞上之前的一瞬間,白影在空中倏忽逆轉身姿,稍一點地,便以極輕巧的姿態躍上房梁。
整個動作悄無聲息,流暢異常,若不是老舊房梁響起“吱呀”的微響,小餘還以為剛才的一切隻是幻影。
空間沉寂下來,小餘注視著梁上人。
又是悄無聲息,梁上的白衣人翩然落下。竟也是一個妙齡女子,容顏清麗脫俗,隻是神情過於冷漠。
小餘忽然一笑,雙眸燦若星辰:“師姐這幾日都在苦練吧,招式又快了許多呢。”
步悔冷冷答道:“你的反應能力也迅速了不少,想必劍招也一定有所精進。”
“我隻是隨便玩玩,哪比得上師姐。‘皚皚山上雪,皎皎雲中月’,果然名不虛傳。”
步悔不說話,隻是看著師妹,卻覺得她燦爛的笑容甚是刺眼,便不再看她。到牌位前上了香,一邊打開食盒一邊用缺乏感情的聲音問:“今天上來的比較早啊。”
小餘隨意地坐在桌旁,“嗯,山下來客人了。”
“客人?什麼客人?”步悔動作一滯,看向她,“莫非是唐婉之?”
“不是。”
“新婦不該來請安麼?”步悔眸色沉沉。
“早上的時候,師兄的確帶著嫂嫂來請安了。但隻一個時辰就走了,說是要去成都。現在來的是別的客人。”
步悔又不講話了,仿佛在想什麼,神情凝重。聰穎如小餘,自然猜得到她的心意,自顧自地倒了杯茶,說道:“別想了,反正也不是你的。”
“……你想說什麼?”
“師姐啊,說到底這還是你的錯。”小餘看似隨意,不慌不忙,“幹嗎要用那麼偏激的手段去阻攔他?結果到頭來可憐的還是你自己。他照樣娶別人,而你呢?又要被罰到祠堂思過,又要一個人默默傷心。真是不值。”
“你說夠了麼?說夠了就閉嘴。”
“我當然沒說夠。怎麼?做錯事還不許別人講啊?步悔,你就是太傲氣、太固執了。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該愛你。可是你想清楚沒有?詠楨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愛你,倒是從小就在發誓非唐婉之不娶了。那你這樣一廂情願,有意思嗎?”
小餘就是這樣,說話向來一針見血。步悔沉默著,臉色白的嚇人。
“詠楨去唐門的時候,你就不該去攔他,不去攔他也就不會被師父懲罰。你這樣做,師父她也很痛心很難辦的,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