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昆施詭計
肩上背著“火撥斯”,領著義子到篾兒乞惕部落完成特殊任務的紮爾齊古太相士,遵照鐵木真的要求,在離開鐵木真營地的第十天上午,來到客列亦惕部落。
恰逢一隊從金國來的駝隊商販到這裏來做生意,一隊駱駝馱來了五花八門的貨物,這些貨物將從這裏換回草原上各種奇異珍寶。
客列亦惕部落的百姓,幾乎是全體都出動了,人們圍著駝隊商販,轉來轉去。
紮爾齊古太領著義子也擠在人群中,觀賞著貨攤上的各種商品。他們雖然不購買,也不準備交換什麼,但欣賞一下這些遠道運來的琳琅滿目的貨物,也是一種享受啊!何況,他們父子二人在篾兒乞惕部落裏遊竄了三天,盡管表麵上顯得那麼輕鬆悠閑,若無其事,可內心裏卻像拉緊的弓弦一樣,繃得緊緊的。來到客列亦惕部落,就大不一樣了。紮爾齊古太知道,脫斡鄰勒汗和也速該巴特爾是終生的“安達”。那天晚上,鐵木真又告訴他,到這裏來相會,這裏當然是個友好的部落了。正因為這些原因,紮爾齊古太用不著小心謹慎,躲躲閃閃地活動了。可是,聰明一世的相士,卻沒有料到,這裏還有個難對付的狡詐的桑昆哪!也許這就是他這位機智的相士千慮中的一失吧!
當紮爾齊古太父子走近一個掛著酒幌的氈包時,在身後,有一個人在拍紮爾齊古太的肩膀,紮爾齊古太回頭一看,原來是剽悍的哈薩爾,他驚喜地說道:“是你呀!我說誰有這麼大勁兒哪!”哈薩爾、木華黎微笑著,領紮爾齊古太走進氈包。就在這時,有一個賊頭賊腦的人,正在人群中注視著他們。
當天夜裏,在脫斡鄰勒汗的金帳裏,脫斡鄰勒汗和桑昆父子二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執。夜深人靜,金帳裏羊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亮。脫斡鄰勒汗和兒子桑昆相對而坐,看來,交談已經進行了很長時間,桑昆還在說服他的父親:“汗父,你就下決心吧!”脫斡鄰勒汗心情矛盾,神色緊張,沉默了一陣子才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我不能,當什麼蒙古大可汗……這是奢望……”
桑昆倒是異乎尋常地平靜而有耐心地說:“汗父,怎麼能說是奢望呢?憑弓矢征戰的人,哪一個不懷此心啊!那個鐵木真就是一個。”
脫斡鄰勒汗竟失聲地叫喊起來:“不,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當客列亦惕部落的可汗,我已心滿意足了。我要安於本分,我要扶持鐵木真,他是合不勒汗的後代。”
桑昆氣急敗壞地說:“我怕你未必能如願。”
脫斡鄰勒汗問:“為什麼?”
桑昆神秘地說:“如果鐵木真和篾兒乞惕部落的密約得逞,到那時,恐怕你連客列赤惕部落的可汗也當不成了!”
脫斡鄰勒汗癡呆呆地看著桑昆。
桑昆進一步威逼說:“汗父,咱們和鐵木真是勢不兩立的,一是你殺他,自稱蒙古大可汗;反之,那可就是他殺你,他稱蒙古大可汗了。”
脫斡鄰勒汗痛哭流涕地搖著頭說:“要殺鐵木真是大逆不道啊!長生天絕對不會寬恕的。當年,就是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巴特爾扶持我,才當了客列亦惕部落的可汗,我不能忘恩負義啊!”
桑昆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實話告訴你吧!篾兒乞惕人劫走鐵木真的妻子是假的,是騙你的!”
脫斡鄰勒汗打斷桑昆的話,問道:“那不是你說的嗎?”
桑昆支支吾吾地繼續說:“我……我也受騙了,鐵木真勾結篾兒乞惕部,要來夾攻你的客列亦惕部倒是千真萬確的!”
脫斡鄰勒汗疑惑不解地看著桑昆,問道:“你這是從哪兒聽說的?”
桑昆狡黠地露出一絲笑意,向帳門外擊掌三下,少頃,紮爾齊古太相士被捆綁著帶了進來。
脫斡鄰勒汗驚疑地問:“他是什麼人?”不等桑昆回答,紮爾齊古太怒不可遏地搶先回答:“是一個周遊草原的相士,還是鐵木真的打鐵匠人。”
“我要你說清楚,你從哪兒來?來這兒幹什麼?”桑昆蠻橫地審問。
紮爾齊古太從容不迫地說:“我從篾兒乞惕部落來,到這裏要見鐵木真!”
“誰派你去的?你去篾兒乞惕部幹什麼?”桑昆繼續問。
“是鐵木真派我去的。”紮爾齊古太幹幹脆脆地回答著,“至於到篾兒乞惕部落去幹什麼嘛,我已經對你講過了,我把它鎖在了我的心中,而鑰匙拿在鐵木真手裏。”
桑昆示意衛士們把紮爾齊古太押下去。他轉向脫斡鄰勒汗洋洋得意地說:“怎麼樣?明白了吧?這就是鐵木真派往篾兒乞惕部落的密使,他們的勾當是不可告人的!”
押解紮爾齊古太的衛士剛出帳門,另一名衛士進帳幕來稟報說:“後山的樹林裏,有很多兵將在集結。”
這一環扣一環的意外情況,把脫斡鄰勒汗弄得手足無措。他癡呆呆地看著桑昆,一步步走進了他兒子為他布下的圈套。此刻,他心裏感到愧疚,覺得還是兒子比自己更高明。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名衛士進來稟報說:“營地周圍的樹林裏,山石背後,都有兵馬埋伏著,不計其數。”脫斡鄰勒汗焦急萬分地看著兒子桑昆,他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隻想從比自己更高明的兒子那裏找到解決危難的辦法。
桑昆卻若無其事,故意不理會脫斡鄰勒汗。脫斡鄰勒汗終於發出了命令:“快去,叫鐵木真來見我!”鐵木真來了。脫斡鄰勒汗不容分說地收繳了他身上的佩刀,並強迫鐵木真隨同他一起登上客列亦惕營地的了望台。當脫斡鄰勒汗和鐵木真被護衛們簇擁著登上了望台時,東方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色。脫斡鄰勒汗滿臉怒氣,他指著營地周圍的樹林,對鐵木真說:“鐵木真,你看看,樹林裏麵有什麼?”
鐵木真定睛仔細觀察,隻見那鬱鬱蔥蔥的樹林裏,有綽綽的人影在走動。他們偃旗伏戈,躲躲閃閃地向營地逼近。
這時,在客列亦惕部落裏,由桑昆指揮,兵將們也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正嚴陣以待,準備迎敵!
鐵木真不解地向脫斡鄰勒汗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脫斡鄰勒汗怒不可遏地說:“不要裝模作樣了!這不是你和篾兒乞惕部暗地訂下的密約嗎?”
鐵木真愕然。
“現在,我命令你,馬上叫你的篾兒乞惕人撤兵!否則,可不能隻準你不仁,不許我不義了!”脫斡鄰勒汗又氣憤地補充說:“我脫斡鄰勒汗的腦袋,並不是那麼容易割掉的!”
鐵木真知道,脫斡鄰勒汗如此氣憤,一定是事出有因,他極力辯道:“汗父,你誤會了!”
“哼!”脫翰鄰勒汗也學著桑昆的樣子,亮出了鐵木真的罪證。他命令貼身護衛:“去,把那個奸細帶上來!”少許,被捆綁著的紮爾齊古太,被帶到了望台上來了!
鐵木真一見被捆綁著的紮爾齊古太,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微笑著對盛怒的脫斡鄰勒汗說:“他怎麼了?”
脫斡鄰勒汗氣憤地冷笑道:“怎麼,不認識你自己派往篾兒乞惕部落的密使了?”
這時,哈薩爾和木華黎衝破護衛們的阻擋,奮力向了望台方向衝殺過來,他倆已經來到台下,踏上了階梯。狡猾的桑昆,躲在哈薩爾背後,暗暗舉起了佩刀,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鐵木真急忙大聲呼喊,提醒哈薩爾道:“哈薩爾,小心!”
哈薩爾聞聲猛轉身,躲開了桑昆的刀,就勢用肩膀狠狠頂住桑昆的肚子,雙手用力把桑昆高高舉起,擲向衛士們。了望台上下的人全呆住了,為哈薩爾的力氣和勇猛驚呆了!一片混亂的了望台,頓時靜了下來。就在這刹那間的平靜中,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人們不約而同地向來人看去,原來是一個軍使。他在了望台前勒住馬,向台上高聲稟報:“請稟報尊敬的脫斡鄰勒汗,紮答剌惕部落首領紮木合要來拜會汗爺!”
脫斡鄰勒汗感到突然,自言自語道:“紮木合來了!”他聯想到“古列延”四周的伏兵,紮木合怎麼和篾兒乞惕部的人一塊兒來了?他百思不解,又自言自語地說:“難道說,不是篾兒乞惕人?那麼,紮木合又為什麼要包圍我的營地?”這話被軍使聽見了,便高聲解釋說:“營地外麵全是我們的人。”
脫斡鄰勒汗怒氣衝衝地質問道:“既然是你們的人,那我要問,紮答剌惕部的兵馬,為什麼要包圍我的營地?”
軍使急忙說明:“汗爺息怒,這是我們隨紮木合首領出來狩獵,路過貴部落,順便拜望汗爺!”這時,紮答剌惕部落首領紮木合悠閑地緩緩而來。他的馬後,跟隨著數十名護衛,紮木合談笑風生地走近了望台。
脫斡鄰勒汗滿臉陪笑地走下了望台,迎接紮木合。兩人親密地互相問候,鐵木真正無法解開桑昆的圈套的時候,紮木合的到來,叫他心中暗暗高興,此乃長生天助我也!鐵木真這樣想著,也走下了望台與紮木合打招呼。紮木合一見鐵木真,搶先呼叫道:“那不是鐵木真‘安達’嗎?這可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兩人親密地交談起來。
脫斡鄰勒汗知道這是一場誤會了,便趁人們不注意的機會,向躲在角落裏的桑昆招了招手,等桑昆走近他身邊時低聲說道:“快放開你抓來的那個人,讓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桑昆仍然不肯認輸:“這……”
脫斡鄰勒汗不耐煩地說:“不要傷了和氣,快快放人吧!”桑昆走過去,抽出腰間短刀,割斷了捆綁紮爾齊古太的皮繩,解開了脖子上的皮套,紮爾齊古太擺動著腫脹麻木的雙手,走近哈薩爾和木華黎,兩人攙著飽受折磨的相士,向鐵木真走去,這會兒,護衛們也不再阻攔他們了。
一場誤會就這麼解決了,鐵木真不戰而勝,而煞費苦心的桑昆,徹徹底底地打了一場敗仗,垂頭喪氣地溜走了。脫斡鄰勒汗為表示歉意,在金頂大帳擺下酒宴,款待紮木合和鐵木真一行。
酒席宴上,脫斡鄰勒汗故意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他醉眼惺忪地說:“根據鐵木真派出去的特使探來的情況,萬惡的脫黑塔不但劫走了孛兒帖夫人,他還和塔塔兒部落的庫魯不花互相勾結,打算進攻我的客列亦惕部。”他轉向紮木合接著說:“進攻你的紮答剌惕部,當然更不會放過蒙古尼倫部落了,以牙還牙嘛!既然他們互相勾結來對付我們,我們也要協同作戰,乘其不備,先發兵征服他們,打他個措手不及。”脫斡鄰勒汗說完,故作姿態地哈哈大笑。從來就願意借刀殺人的紮木合,聽脫斡鄰勒汗這麼一說,正中他的心懷,急忙附合著說:“鐵木真‘安達’已經把你們的打算對我說過了,咱們可不能放過他們,篾兒乞惕部呀、塔塔兒部呀、還有乃蠻部……”
脫斡鄰勒汗不想扯得太遠,便打斷紮木合的話說:“你說,眼下該怎麼辦吧。”
紮木合奉迎地說:“這全憑汗兄你做主了!”
脫斡鄰勒汗咧開大嘴笑說:“這就好辦了!我發兵五千,你發兵五千,咱們左右夾攻,鐵木真率領全部人馬,直攻篾兒乞惕部的營地,可是,由誰做統帥呢?”他思考了一會兒,轉向紮木合,商量地說:“就由紮木合做統帥吧!”
紮木合急忙推辭說:“不,不,還是應當由德高望重的脫斡鄰勒汗統領全軍嘛!”他轉向鐵木真:“鐵木真‘安達’,你說呢?”
鐵木真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而後說道:“按說是應由德高望重的汗父統領全軍,但是,我認為紮木合‘安達’在用兵方麵,更是略高一籌,我想還是應該聽從汗父的主張,由紮木合來指揮全軍更合適。”
甜言加烈酒,脫斡鄰勒汗已經飄飄然了。“你看,還是鐵木真有見識,紮木合‘安達’,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紮木合不再推辭了。
鐵木真急於拿出決策,便啟發說:“至尊的汗父,智慧超群的紮木合統帥,你們看,咱們什麼時候發兵好啊?”
脫斡鄰勒汗摸了摸發熱的麵頰,發出了威嚴的命令:“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事不宜遲,咱們就在本月月圓之日,咱們三路人馬會合在孛脫罕·孛斡兒隻地方。”
紮木合、鐵木真像宣誓一樣,異口同聲地回答:“一言為定!”
首戰篾兒乞惕
同盟協約訂立了。但能否戰勝強敵,還得取決於本身的攻擊能力。這一點鐵木真很清楚,貌似糊塗的脫斡鄰勒汗和笑裏藏刀的紮木合也都很清楚。否則,他們就不會那樣慷慨允諾了。當然同盟協約也有它獨特的好處:它可以壯大聲威,又可減少左顧右盼的憂慮。
鐵木真從回到營地那天開始,就加緊擴大自己的力量,廣招賢良,並加緊了對兵將的演練和選拔。他終於選出了三千精兵,組成了三個千夫騎,分別由木華黎、孛斡爾出和哈薩爾統領。對那位在鐵木真最困難的時候前來投奔他,陪伴他們一家共度苦難歲月的者勒篾,鐵木真把他留在自己身邊,指揮所有親兵、護衛。
上弦月變成半圓了。鐵木真和他的將領們,已經研究好了這平生第一次統帥三軍攻打篾兒乞惕部的作戰方案。—切都安排妥當了,就等待那“月兒圓”的時候了。鐵木真懂得兵貴神速,他要在交戰前夕,率全軍連夜趕赴交戰現場,真正做到攻其不備!而這首次征戰,必須戰而勝之。隻有這樣,才能樹立起鐵木真的雄威,也才能保證安全救出孛兒帖夫人和速赤可敦。
半圓月快變成銀盤般的滿月了。已經到了鐵木真該出兵的日子。這天,當夜幕籠罩了大草原的時候,鐵木真和者勒篾悄悄地繞過了望台,來到山崗上。在這裏,這位未來威震大漠的統帥,第一次發布了進軍的命令。鐵木真向者勒篾說:“火速傳令給木華黎,要全軍立刻上馬,在這裏列隊啟程!”
者勒篾立即向山崗下跑去。佇立在山崗上的鐵木真,平心靜氣地側耳傾聽著從黑暗中飄來的聲響,他在心裏默默地數著數字,他要測試一下,他的兵將們行動的時間。
銀盤般的明月升上天際,在雲隙間穿行著,—會兒躲進雲層,—會兒又出現在黑暗的天空。山崗下逶迤的帳幕群,—會兒變得清楚,—會兒又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小黑點。
鐵木真眯起他那細長的雙眼,注視著帳幕群裏的情形。他看見帳幕群中有綽綽人影在跑動。這是幾個傳令兵騎在馬上,飛馳在夜色朦朧的帳幕群中。沉靜的營地像是突然驚醒了,幾個粗嗓音在喊叫:“統帥有令,全軍立刻在山崗下集結!”
鐵木真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隆隆”響聲,這聲音由營地向山腳下滾動而來。刹那間,淹沒了整個營地的飛塵也飄過來了。鐵木真放開洪亮的喉嚨,高聲呼喚:“嘿,木華黎!木華黎!”
“是我。”黑暗裏木華黎在答話,“還有兩個千夫騎沒趕來呢!我的千夫騎已經全部上馬,正在向這裏集結。”
者勒篾牽來了鐵木真的白駿馬,鐵木真接過韁繩,飛身上馬,鐵木真慢慢踏上山崗的最高處。在他身後,身穿白色戰袍的九名親兵,排列成扇形,高舉著白色鷹旗的者勒篾,緊跟在鐵木真身後。
在鐵木真麵前,黑壓壓的人馬向各方麵移動著,他們在迅速地尋找自己該立馬的位置。等騷動的人馬靜下來時,在鐵木真麵前,三千人的鐵騎,已經井然有序地排列開來。他們每百人一行,排成三十列整齊的隊列。木華黎、孛斡爾出、哈薩爾三位諾顏立馬在隊列前麵。
鐵木真滿意地笑了,這時,木華黎策馬奔上山崗,他在離鐵木真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稟報說:“三千鐵騎已經全上馬了,正整裝待發!”鐵木真威嚴地發出命令:“向孛脫罕·孛斡兒隻進發!”木華黎調轉馬頭,向全軍下令:“啟程!”他策馬跑在隊列的最前頭。
鐵木真的三千鐵騎,一隊接著一隊,一百人跟著一百人開始移動,雷鳴般的蹄聲,震撼了蒙古大地。鐵木真心情激動,他的戎馬生涯從此時開始了,他在心中暗自誇耀:如今,還有誰能夠教練出這般兵將!萬惡不赦的脫黑塔,讓你我在交鋒中決出勝負吧!藍天綠野之間,鐵木真的鐵騎在快速挺進,奔向疆場。
當朝陽升起的時候,鐵木真的鐵騎來到勤勒豁河畔。半天朝霞映照著河水,水麵上泛起金色的波紋。三千鐵騎麵對波濤洶湧的河水,立馬不前。鐵木真策馬來到岸邊,他緊鎖雙眉望著洶湧的波濤。鐵木真的兵將應該是高山不能擋,江河不能攔的!他是這樣想著,便大喝一聲:“跟我來!”毅然地躍馬跳進翻滾的波浪中。
鐵木真策馬截流遊到對岸,回頭看去,三千人馬正劈波斬浪追逐而來,鐵木真舒心地笑了:“這才是鐵木真的兵將!”
這時,客列亦惕部的一名信使來到河邊,他穿過人群,直奔鐵木真馬前稟報說:“奉脫斡鄰勒汗之命,稟報鐵木真統帥,客列亦惕部兵馬已按時到達!”
鐵木真也果斷地回答說:“你火速稟報脫斡鄰勒汗,鐵木真的兵將在‘月兒圓’的時辰,在薛涼格河邊與他會師。”信使策馬向草原深處馳去。鐵木真的三千鐵騎,繼續踏上征途。三路大軍形成一個包圍圈,已經壓到薛涼格河畔的孛脫罕·孛斡兒隻草原的邊境。篾兒乞惕部落的首領脫黑塔卻不知末日的來臨。其實,脫黑塔應該知道,他的滅頂之災,就是從他們劫掠了孛兒帖夫人和速赤可敦那天降臨的,也是自取的。
脫黑塔起初隻為報複舊怨而采取了魯莽的行動,回來以後,他又為孛兒帖的姿色所傾倒。他在白楊樹林中,為孛兒帖搭起一頂波斯氈的帳幕,讓她單獨居住,目的當然是一個人獨占孛兒帖。脫黑塔把複仇的舉動,全部發泄在也速該巴特爾的遺孀速赤可敦身上了。篾兒乞惕部落的首領下令,讓速赤每天由一戶人家監視,就是說,她要為篾兒乞惕部落所有屬民服役,要遭受所有篾兒乞惕人的欺淩。可憐的速赤,終因忍受不了這巨大的淩辱,在一個可乘之機,她隻身一人鑽進白楊樹林中,麵向孛兒罕山的方向,自縊而死。
速赤之死,使脫黑塔對孛兒帖夫人看管得更嚴緊了。在她居住的帳幕旁,專門設置了監視她的了望台。
速赤的行為,使孛兒帖也想尋短見,但是她總也下不了決心。因為她心裏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鐵木真一定會來救她!同時,還有一個使她下不了狠心的原因是:在她腹中,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盼望著鐵木真早點兒救她回去,回到孛兒罕山下斡難河水旁的帳幕裏,迎接孩子的誕生,該多好啊!就是這一線希望,使她忍辱負重,度日如年地生存下來,但她心底裏的鐵木真,卻一直杳無音訊。
這天早晨,就是鐵木真率領他的三千鐵騎泅渡勤勒豁河的時候,孛兒帖又滿懷愁腸地來到溪水邊梳洗。那個前些天突然出現在孛兒帖身邊,自稱能夠打聽到鐵木真消息的女巫,蹣跚地向她走了過來,善良的孛兒帖,以為女巫真會給她帶來滿意的消息!可她哪裏知道,這女巫從孛兒帖手中接過打聽鐵木真消息的報酬之後,便和篾兒乞惕部落首領脫黑塔做了另一筆交易:讓孛兒帖完完全全忘掉鐵木真,死心塌地地跟脫黑塔生活,報酬當然是相當優厚的了。
女巫走近孛兒帖,故意獻殷勤地打招呼:“尊敬的天下第一美貌的夫人,你好啊!”
孛兒帖正盼望著女巫能給她帶來好消息,充滿希望地向女巫掃了一眼。
等女巫走近身邊時,便急切地問道:“你給我帶來了好消息嗎?”
女巫故意扮出一副苦相說:“讓我說實話嗎?”
“當然了。”孛兒帖有些不安了,低聲地回答。
女巫狠狠地說:“鐵木真已經被塔爾忽台抓去,殺害了!”
“不……”孛兒帖狂喊著跌坐在溪水邊,她咬緊嘴唇,不讓眼淚流出來,又嘟囔著說:“塔爾忽台抓不住他。”雖然這麼說著,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竟把衣襟上的金紐扣揪了下來,丟進溪水中。
女巫一見黃澄澄的金紐扣墜入水底竟情不自禁地驚叫著向水裏撲去。
正在此時,從天邊飛來一個騎白馬的勇士,他頭上裹著黑色頭巾,隻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麵,他縱馬揚塵飛馳而來。他在孛兒帖身邊勒住馬,伏身在鞍上和氣地說:“孛兒帖夫人,我從孛兒罕山路過,我從斡難河源頭來!那裏有個勇士鐵木真,派我來問候你!”
已經被巨大的失望與悲痛打擊得力不能支的孛兒帖夫人,對白馬使者這意外的消息,反而不能相信了,她不禁失聲地驚叫道:“他還活著?”
白馬勇士言語清晰地回答說:“他很好!他日夜都在想念著你……”
這時愣在一旁的女巫突然醒悟過來,大聲呼喊著向營地跑去:“來強盜了!來強盜了!”
了望台發出了扳弓搭箭的聲響。
白馬勇士重複著剛才的話,縱馬急馳而去。頓時,人和馬化作一個小白點,消逝在遠方的天際。
孛兒帖真誠地跪在溪水旁,向著白馬勇士馳去的方向祈禱:長生天,保佑鐵木真的使者平安吧!
太陽落山了,草原上一片朦朧。在篾兒乞惕部落的楊樹林裏,一個矮小的身影在快速行進。他就是自稱為鐵木真派來的使者的那個人,他動作輕捷地繞到孛兒帖居住的帳幕的附近,躲在樹後觀察動靜。
過了一陣子,那個白天在溪水邊欺騙孛兒帖的女巫,手裏提著一個盛馬奶的銅壺,嘴裏“哼哼呀呀”地唱著小曲走過來了。鐵木真的使者出其不意地從樹後躥出,攔住了女巫的去路。女巫剛要喊叫,白馬勇士已經用短刀頂住了她的心窩,女巫乖乖地就擒了。白馬勇士動作麻利地用頭巾塞住了她的嘴,脫下她身上的袍子,把她捆在一棵老楊樹上,然後把女巫的袍子披在自己身上,提上銅壺,大搖大擺地穿過脫黑塔設在白帳幕旁的了望台,向孛兒帖的帳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