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是被一陣喊殺聲吵醒的,晨風透過交錯的枝杈把這聲音遠遠的送了過來。
在這裏,這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因為這裏是黑森林,是人族與妖族的夾縫處,方圓一千八百裏內,盡是兩族律法全部無法觸及的地方。於是各地的逃犯,亡命徒,冒險者,以及渴望著找到先人的寶藏而一步登天的傻瓜,盡數彙聚於這個一切感知與卜算法術失效的地方。
“怎麼總是有這種蠢貨。”他咒罵著起身,少年消瘦的身上穿著的是一襲已經有些破爛的黑衣。作為自幼便生長於此的土著,他是深諳這裏規則的,因此也就更不明白大聲吼叫除了引來更多在黑暗中窺探的眼睛外還能有什麼用?
淩風腿一弓,從樹上跳下來,向著一個方向走去。“快了”他對自己說著,他是循著兩天前做的過那個怪夢後從心底產生的召喚前進的,那召喚在最開始隻是令他覺得有些心癢,而現在幾乎已經是在推著他前進了。他有預感,今天會有什麼發現的。
就好像在嘲笑少年的無知一般,他的身影此刻正清楚的浮現在一個石盆中的水麵上。旁邊一隻顫巍巍的枯瘦的手正在憑空畫著什麼。
這似乎是一間極簡陋的小木屋,屋中所置也不過一張不見被褥的木床,一張石桌,桌上的幾盞茶具而已。很難令人相信這樣的一間房並非用來歇腳,而確是住人的地方。
而它的主人,便是石盆前正在作法的佝僂老者,當今天下第一人——雲台!
且不說他法術,手段修為幾何,便隻是一門卜算之數,就已是驚天動地,若是全力施為之下,直可視千載光陰,萬世輪回如無物。
而人族炎夏,伽藍,月影成三足鼎立之勢,炎夏自幾十年前已顯式微之態,卻隻因這一襲青衫令其餘兩國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此刻,老人眼中確透著困惑,他眸中的混沌並非因為年事已高,而隻是因為他已望穿萬物之過去,現在,未來——唯有水中孤零零的身影未有任何變化。
他的手指停在空中,良久不動,就宛如化作了一尊雕像。
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怎麼可能?便是初生之人,也定有其過去未來,而絕非如他這般不沾因果,便是前些日子他見到的那個本應早已在兩百年前死掉的女人,他也這這屋中預見了她的到來。這家夥明明應該隻是‘空間’而已。那場不可思議的夜談已經證明了這點。
“這便是第七人了?”站在他身邊的六名弟子中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問。
淩風此時已經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溯著自枝椏間流淌出的那一匹豔紅向上。
那是一張隻應該出現在最甜美的夢境中的臉。
女孩倒在灌木叢中,吹彈可破的臉蛋蒼白如紙,一道極細的血線從她的嘴角流下,更添三分淒豔,一頭青絲散落著,或是被掛在樹枝上,一身大紅滾邊曳地長裙已經被劃破了數個口子,露出大片雪白滑膩的肌膚。
少年隻覺得千萬道落雷同時在他腦中炸開,他的心髒在那一瞬不知是因為深入骨髓的恐懼還是興奮而被攥緊,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催著他向後或是向前,顫抖著的雙腿卻無法移動半分。
這一切並非因為女孩的美貌,而隻因為,這個明明極為陌生的女孩,他是見過的!
絕非僅是似曾相識,而是有若夢境中的千百次回眸,奈何橋畔的無數次等候般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