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南邊闖進深海路。本來急不可待,一進了這深海路,卻腳步放緩,慢慢悠悠起來。而她則在和夫店坐了小一會兒,自個估摸著時間,便出了門,來到深海路站牌下等他。
他遠遠走來,意外地精神煥發,以往他可不是隨便就意氣勃然的人!徐藝暗想,偷笑了一下。
“怎麼穿得這麼正式?”她讓自己盡量自然地看著他,卻不知自己早已臉泛緋紅了。
“說來話長。”
“那就說說看。”她對這樣的開局很滿意。
“朱大受邀看展,是一個日不落帝國主題畫展,以畫展史。名額有倆,朱大便叫上了我。而看這展對著裝有要求,為了打扮自己,我昨晚還是特意回家去過夜的。我在和夫店的房間你也知道,條件艱苦,哪裏能容得我對鏡自賞。”
“原來我不是你的悅己者。”她反而有了一絲盲目的放心。
“女為悅己者容,說的是女性,怎麼把這用在我身上。再說,你倒還真是我的悅己者。”
“怎麼說?”她又變得期待與不安平行了。
“畫展結束有一段時間了,我回到家裏,衣服剛換到一半時接了你的電話,所以我又穿回去了,還很擔心這樣不夠瀟灑帥氣。我願意費心思在你麵前做一個風度翩翩者。”
徐藝低下了頭,滋味複雜。
“我們找個安靜地方說說話吧,我有話說。”
“和夫店嗎?”
“不了。”她心神不定,“我也沒有具體想到什麼地方。”
“那我們隨便走走,走到哪就算哪,像以前那樣。”
林雨牽起她的手,隨意走向某一方。徐藝有些畏縮,想抽出手來,隻是他沒有叫她得逞。他又語:“你突然回來,我十分驚喜,沒有言語能恰當描述我的開心。可是從家裏過來的路上,我心裏總有點堵。等進了深海路我就完全不著急了,甚至特意慢了下來。”他更加攥緊了她的手,假裝自己沒有不安,“我不僅愛你,我還能感受得到你,所以如果你有話不得不說,那我一定會認真安靜地聽你說。”
這個身著一身定製的精致黑色西裝的年輕人,他的話語全是溫柔多情。法國梧桐葉子的影跡印在他合腳鋥亮的牛津鞋上,蹦蹦跳跳出來的全是詩意。
徐藝也暫時不去計較這一次牽手是否有違來意了。她跟著他走,走了不知道多遠的路,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最後隨著林雨的靈光一閃,他們鑽上了一輛出租車,轉眼來到了海邊。
林雨指指山上。
“那樓裏有一套公寓是你閨蜜家的,你出國留學前的最後一個生日就是在裏麵過的。”
徐藝也還記得清楚,她慢林雨一步,也在長條石椅上坐了下來。
“已然物是人非。”
“指的是何物?說的是何人?”
“那裏麵的公寓已經沒有屬於我閨蜜家的了,十八大後抓老虎拍蒼蠅,她爸爸倒得也挺快,大多數財產回進了公家。她兩年前就回國了,不久後嫁到了廈門。我們少有聯係,隻是聽說她當了個小老板娘,生活也算小康。”
林雨點頭:“確實物是人非。”
海風拂來又蕩去,一股海水味縈繞鼻翼。看得見的幾條路,行人皆寥寥。白色明亮的樓房,陽台晾著海藍色床單和幾件嬰兒衣服。天地之間窸窸之音總隱現,卻又不能輕易捕捉。他倆靜坐默然小許,看著同一個世界,同一種生活。
徐藝得了靈感,突然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此次回來想要表達的想法。
“我這次回來,有話想跟你說,可是卻不好說。”
“不好說也說吧,跨洋而來,不說也荒唐,我洗耳恭聽。”林雨偷偷咽了咽喉嚨,他多麼想拒絕她,可是他不舍得,他從來沒有幹預或剝奪過她的言論。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在我麵前,她是自由的,這一點絕不會有昨是今非。
“我隻是突然想知道你對愛情怎麼看。我長時間地思考過,過去和現在,還有未來。在這些已度過、正在度過和即將要度過的時間裏,我是否擁有愛情?是怎麼擁有的?又是怎麼失去的?”
林雨滿懷柔情地凝視著她。
“對我來說,你就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