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奢華的屋子裏,滿地都是鮮血,柔軟的地毯上、桌角邊、椅凳下,到處是那三個人扭動時沾染上的血跡。而我站在這鮮血之中,持刀微微而笑,心中,是複仇後的快意。
地上三個血人已經不再發出“嗬嗬”的聲音,胸口卻還在起伏。他們的眼睛從不可置信的怒睜到驚怖恐懼到卑弱哀求,現在卻泛著瀕臨死亡的呆滯。
這三個人,雖然中了“一波三折”,卻並沒有失去聽覺,楓的特殊柔美的聲音已經被他們聽在耳裏。雖說楓有無數種方法改變聲音,但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非死不可。隻是此刻,我慢慢殺死他們時,心中想到的,卻隻有報複的快意。
“阿肅野,左戢子,還有你,韓英,你們死了,恐怕也絕不瞑目吧?因為做夢也相不到,堂堂一位王子,一位武術高手,一位深受水獍侯器重的高官,竟然會以如此形態,死在區區一名舞妓手中……”我喃喃說著,注視著那三個血人,因極度痛苦而痙攣扭曲成奇怪的姿勢。“其實,我自己也想不到呢,一刀一刀慢慢折磨仇人,竟會是如此的愉悅!是我變了嗎?是因為陡然多出的衡思棠的記憶嗎?還是說,我,麥雅棠,也是一般的為手刃這三個畜牲而無比興奮!”
我有些微的失神。現在的我,還是我嗎?
而那夢境一般中出現的“她”又是不是我呢?
我看到了她的曆程,那她呢,有沒有看到我的經曆呢?
那夢境中的“我”如此幸福,有護短的爺爺,有冰淇淋的寵愛,有蒼狼的保護。那個世界,冰淇淋和蒼狼聯手救我,而這個世界上,宇文連玉和蒼狼一起算計我——那本屬於我的世界被她占去,屬於她的世界卻由我來承擔,我本該嫉妒憤恨的,可是我沒有。
她便是我,我便是她。
我與她或許是前世今生,或許是兩個平行時空的交錯,我們本是一人,又怎會嫉妒憤恨?她在那世界的幸福便如同我幸福,我在這世界的痛楚也是她的痛楚。
我所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
房中燈燭漸熄,屋內卻慢慢亮了。
我跟著侍衛到這裏時,是晚膳時分,他們將我從黃昏折騰到深夜,而我,將他們從深夜折騰到晨光透窗。
淡淡光線灑在已經凝固的血流之上,詭異而又恐怖。
“有時侯人是那麼脆弱,可有時侯卻又如此頑強。你們,已經流了這麼多血,竟然還未斷氣麼?”極度的屈辱,極度的仇恨支撐著我,但隨時黑暗漸漸淡去,我開始虛弱,於是開始厭倦,“那麼,最後,還是給你們一個痛快吧。”
我微微俯身,短刀揚起,對準其中一具血人的心髒部位——但突然“呯”的一聲,門被破開,晨光裹著玉赫無極及幾個隨侍一起湧入。
玉赫無極踏進門內才走了幾步,猛地頓住,眼睛直勾勾盯著一地的狼藉,臉色驚駭之極。他身後的幾名隨從的心理素質到底及不上他,全都驚叫出聲。
“侯爺,那是韓大人!真的是韓大人!”
幾名索喀部族的人也衝了進來,撲到阿肅野旁邊,嘴裏高聲發出我聽不懂的叫喊。然後,他們停止叫喊,回頭望住玉赫無極。
玉赫無極緩緩抬眼,盯著我。“你幹的?”
我笑起來,揚著手中短刀,“侯爺親眼所見,竟還要詢問麼?”
“你怎麼做到的?”
“這個麼,說來話長,侯爺有耐心聽嗎?”
玉赫無極臉色陰沉,“把府中所有大夫叫來。”
“是!”
一時,又有數人匆匆而入。而玉赫無極一直盯著我,似欲看透我的內心。
足足過了一刻鍾,一名大夫方回道:“侯爺,韓大人及阿肅野王子、左戢子先生,已經不中用了。”
“除此外,還看出什麼沒有?”
“這個……這三位似乎中過迷藥,因為他們肌肉的僵硬及——”
玉赫無極一抬手,便阻了大夫的囉嗦,“你們可以退下了。”
大夫一呆,隨即連忙應了聲“是”匆匆離開。
阿肅野的部下站起身來,走到玉赫無極麵前,用咄咄逼人的表情,用生硬的漢語說:“王子死在侯爺府中,能否請侯爺解釋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玉赫無極眉心一豎,“殺了他們。”那幾個索喀人剛一怔,便見雪亮劍光一閃,然後才覺察到劍從自己胸中透過,然後才感到到死亡。
又是五個人的鮮血汩汩流出,漫過已幹透的舊的血跡;又多了五雙睜著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將這間屋子映襯得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