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初戀與退婚(1 / 2)

初戀,對於每個人都是難以忘懷的,老舍的初戀更有著不同尋常的經曆。

17歲那年,由於生活所迫,母親曾到劉大人的宅內幫工。少年老舍跟母親到劉家的大院去過幾次。劉大人有個女兒,恬靜、莊重、性格溫柔,老舍一見鍾情。

她父母在家時,老舍隻能呆呆地望著她住的那間窗上、門上都擋著牙白簾的小屋,而她隻能隔著窗兒脈脈含情地望著外麵的老舍,羞澀地嫣然一笑。

老舍後來在《微神》中這樣描繪那段戀情:

“沒有像那一回那麼美了。我說‘那一回’,因為在那一天那一會兒的一切都是美。她家中的那株海棠花正開成一個大粉白雪球,沿牆的細竹剛發出新筍,天上一片嬌晴,她父母都沒在家,大白貓在花下酣睡。聽見我來了,她像燕兒似地從簾下飛出來;沒顧得換鞋,腳下一雙小綠拖鞋像兩片嫩綠的葉兒。她喜歡得像清早的陽光,兩腮像蘋果比往常紅了許多倍,似乎有兩顆香紅的心在臉上開了兩個小井,溢著紅潤的胭脂像。那裏她還梳著長黑辮。這一次,她就像一個小貓遇上了個好玩的伴兒;我一向不曉得她能這樣活潑。在一同往屋中走的工夫,她的肩挨上了我的。我們都才17歲。我們都沒說什麼,可是4隻眼彼此告訴我們是欣喜萬分。我最愛看她家壁上那張工筆百鳥朝鳳。這次,我的眼勻不出工夫來,我看著那雙小綠拖鞋,她往後收了收腳,連耳根都有點紅了,可是仍然笑著。我想問她的功課,沒問;想問新生的小貓有全白的沒有,沒問;心中的問題多了,隻是口被一種什麼力量給封起來。我知道她也是如此,因為看見她的白潤的脖兒直微微地動,似乎要將些不相幹的言語咽下去,而真值得一說的又不好意思說。”

“她在臨窗的一個小木凳上坐著,海棠花影在她半個臉上微動。她臉上的花影都被喜悅給浸漬得紅豔了。她的兩手交換著輕輕地摸小凳的沿,顯著不耐煩,可是歡喜得不耐煩。最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極不願意而又不得不說,‘走吧!’我自己忘了自己,隻看見,不是聽見,兩個什麼字由她的口中出來?可是在心的深處猜對那兩個字的意思,因為我也有點那樣的關切。我的心不願動,我的腦知道非走不可,我的眼相住了她的。她要低頭,便又勇敢地抬起來,故意地,不怕地,羞而不肯低著,迎著我的眼,直到不約而同地垂下頭去,又不約而同地抬起來,又那麼看,心似乎已碰著心。”

“我走,極慢地,她送我到簾外,眼上蒙了一層露水,我走到二門,回了回頭,她已趕到海棠花下。我像一個羽毛似的飄蕩出去。”

這是老舍在回憶純潔的初戀寫在《微神》中的一段戀情。他曾經在心靈中燃起過愛情之火,猶如大海的波瀾撞擊著的愛戀心扉。然而,這初戀之火卻以悲劇而告終。

因為那位姑娘是世家望族的千金,而老舍當時是女傭的兒子,地位懸殊。在那個社會,兩人很難超越等級的界限以及世俗的偏見,隻能把愛埋藏心裏。後來,老舍在17歲當小學校長時,她曾經給他寄去一封賀信。信箋末尾印著一枝梅花,她無奈地注了一行字:不要回信。當時的老舍也沒敢回信。可這封賀信,給老舍以愛的力量,他全身心地投入辦學事業,企盼以最好的成績作為給她的回信。

還有足以使他自慰的是,他始終沒有聽到她訂婚的消息,而且老天爺又安排了一個和她能見麵的機會。那年,老舍兼任了一個平民學校的校長,她擔任著一點功課,這樣老舍又可以天天見到她。她已經是個20多歲的大姑娘,天真活潑中又多了份穩重與尊嚴。每當老舍和她見麵時,她似見不見地躲閃著。

以後,老舍當上了勸學員,那年政局不穩定,軍閥連年混戰,民不聊生,人心浮動,危機四伏,民主革命先驅孫中山準備興師北伐統一中國。早有野心的廣東軍閥陳炯明,趁孫中山立足廣東未穩,突然發動政變,包圍了廣東革命政府所在地總統府,孫中山倉促登艦,出走上海。

此時,學務局裏腐化、墮落、專靠吃老百姓的老爺們,以及爾虞我詐的複雜糾葛的人際關係,使老舍感到報國無門,理想破滅,困惑、消沉使他萎靡不振。

做母親的總在為兒女操心。她看見兒子長大了,又有較體麵的工作,按年齡也是該找媳婦的時候了。母親看兒子整日情緒低落,又了解兒子的性格,不好意思把心思說出來,母親就托人給老舍找起媳婦。正巧遇上一位容貌、品行都不錯的姑娘,母親當時定下這門親事,還私下裏給了定禮錢,隻等和老兒子商量了。

老舍雖不住在家裏,但經常回家探望母親。每次回來,都買些點心,給母親點錢生活用,才返回宿舍。那天老舍剛回到家,母親著急地把兒子拉到身邊說:“我給你找了姑娘,人不錯,定禮錢也要了,約定下了這門親事。”老舍一聽急了,說:“娘,我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還是讓我自己做主,這事我不能同意。”母親想,一向孝順的兒子,這次為什麼不聽她的話呢?是外麵有人了,還是……母親百思不解。於是,她說:“我這麼大歲數,東跑西顛地張羅,好容易找到了可心的人家,定禮錢也交了,我怎麼再去回絕人家。”母親說著,便傷心地落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