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低垂著眉眼坐在站立在皇上身邊,皇上手撚一串佛珠,目視前方,淡淡的檀香味流連在衣袖之間,散發著寧靜的味道。
文德殿的房頂用琉璃瓦堆成,萬點金光灑下,琉璃瓦發出靜謐莊嚴的光芒。皇上坐在灰白色的涼亭裏,春天的晚風拂過,他喃喃自語道:“皇後,朕還能望著這一切多久?”
皇後慌忙跪倒在地,哽咽:“皇上這些日子是怎麼了,總說這些喪氣的話,臣妾聽著心裏宛如刀割。”
“生死有命,這一段日子以後,朕的箭傷時常發作,發作起來又疼得厲害。”皇上歎口氣,拉起了皇後,望著垂在一座又一座宮殿頂上的夕陽,道:“朕是時候該想想以後的事啦!”
皇後悲痛道:“皇上會長命百歲的。”
皇上轉著手中的檀香珠子,緩緩說道:“朕以前想,在朕百年之後,元佐會理所當然的接替了皇位,但如今看來,真是叫朕失望……自從他的母妃去世,德昭兄弟兩去世,他的行為便越來越古怪了,他把這一切的發生都怪在朕頭上,他從心底裏認為,朕是一個殘忍的父親……”
皇後聽著皇上說出這樣的話,心漸漸發涼起來。
皇上忽然問道:“皇後,你覺得誰更有資格做朕的皇子。”
皇後大驚失色,再次跪倒在地,慌忙說道:“皇上,自古內宮不得幹政,皇上這是對臣妾不滿嗎?”
皇上微微笑著說道:“皇後何須如此慌張,讓奴才們看見還以為朕對皇後發脾氣了,朕不過是煩心,隨便問問罷了,快起來吧。”
皇後揣摩不準皇上心裏到底想些什麼,於是不敢隨意說話,隻默默地站著。但悲傷從眼睛裏肆意的流露出來,她心內默默地想:元佐啊,你就要把你的一片錦繡前程毀掉了,你還不打算助手嗎!
“他怎麼樣了?”皇上忽然問道。
“高燒剛剛退了,身子還虛得很,在慢慢調養,已無大礙了。”皇後知道皇上才過問元佐,雖然他讓元佐淋了一晚上的雨,但畢竟血肉相連,他一向又最看重元佐,所以心裏還是念著他的。
“這件事,真叫朕頭疼,天下百姓都看著朕呢……”皇上眼中忽然透出一股恨意,這股恨意蘊含在眼睛裏,隨著眼睛的轉動越轉越多,似乎就要噴射出來。
皇後當然知道這股恨意來自哪裏,德昭死了,德芳死了,太祖皇帝的兒子們都死光了,接下來,應該就是齊王殿下了吧!那個金輿之盟的謊言,本來是皇上為了繼承太祖皇帝的皇位,杜撰出來的,但眼下,這個謊言卻困住了自己,按照盟約的內容,皇上百年之後,兄終弟繼,自然是要傳位給他唯一的弟弟趙廷美。
皇後看著皇上眼中的恨意越來越濃,心下一緊,她知道,即便齊王再是個不學無術的風流王爺,他也躲不過去了。這次元佐的事情,雖然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元佐如今和青樓女廝混在一起,皇上自然會遷怒與他。
正想到這裏,趙廷美遙遙從遠處走來,走到皇上跟前,行了一禮,便待立在一旁了,收起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想必他早已知道皇上為了元佐的事情大發雷霆,所以這次前來,隻管小心翼翼地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