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走同一條路的人,白顏卻始終隻是領著神族一行人不近不遠地跟在蘇恒和琿麟隊伍後麵,仿佛並不熟識。到魔族之後,一切禮儀行完,受琿麟邀約,白顏又留下住了幾日,也不知哪裏來的毅力,其間竟未與蘇恒說上一句話。當然,蘇恒也並未來找她。
魔族對於蘇恒的回歸多是欣喜,舉國上下仿佛臨了什麼節日,歡騰十分。蘇恒一現身,眾人便頷首以示崇敬,琿麟手一揮,衝他們振臂高呼:“魔域的伊列歸來了!”他們便嚷著,鬧著,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氣來表現自己的開心。
瞧著那一張張笑臉,念及蘇恒在神族時的待遇,白顏感慨頗多,卻又不曉得從何說起。神族雖總視魔族為威脅,魔族卻隻是把神族當作一個普通的鄰居,這或許便是神與魔最大的差別吧。沒再繼續參與魔族的狂歡,白顏獨自一人踏下城樓,逐漸走遠。
白顏回神族那日,蘇恒還是來送她了。兩人麵對麵站在行宮之前,背後是候著的天兵,他們不曉得怎麼一夕之間,自己族中受萬人敬仰的澤蕪神君轉眼就成了魔族的大將。遑論他們,白顏也想不明白。
“你便直接回去,不要到處閑逛,之前的傷留下了……”蘇恒交代了好幾句,難得的絮叨,婆婆媽媽。
可惜白顏一個字都未聽進去,她頭一次在蘇恒說話時發起呆來,再聚集起精神時,蘇恒已經陷入緘默。“我們打個賭吧。”白顏笑起來,像是從前每一次蘇恒替帝君辦完事回到天宮她迎接他時那樣,燦若夏花。
“嗯?”蘇恒怔了一怔,不明白白顏的意圖。
頓了頓,白顏繼續道:“同我打個賭,好不好?”她也不說賭什麼,隻是篤定蘇恒會答應下來。蘇恒一向溫柔,待她是這樣,待橫川他們也是這樣,以前倒是她往臉上貼金了,誤以為他隻對自己特別。真是可笑。“我們就賭……你會後悔。”
是這樣惡毒的話語,白顏卻說得似是祝福一般。蘇恒微微蹙起眉,張了口,又不知可以說什麼。
“倘若你後悔了,你要回神族守三萬年。如何?”說得如同個玩笑,可白顏臉上倒是罕見的真誠,雙眸裏似乎盛滿了月光,泛著清淺的明亮。
如何評判後悔呢?蘇恒不知道白顏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隻當她是在鬧脾氣,應承了下來,又叮囑道:“你莫要在路上胡鬧,早些回天宮。”
“嗯。我曉得啦,曉得啦!”白顏擺著手,故作出嫌棄的模樣。“你可真是囉嗦。那我……走啦……”笑容一直沒有撤去,如夜空的星一樣璀璨萬分。即使很多年後蘇恒想起那樣一日白顏那樣笑容,仍舊覺得十分耀眼。
蘇恒點了點頭,那般沉重。他並未琢磨過白顏的話語,畢竟她向來喜歡說些不著調的話語。可不知緣何,望著白顏漸漸遠去的身影,他的心間卻隱隱滲出一些不祥的預感,仿佛嚐到了訣別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