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安衝她笑了笑,“知其緣由,則能化難為易。隻是,誰也沒辦法洞悉世間萬事。自然就變得複雜。”
阿津點頭:“這世上最難琢磨的便是人心。”二人往前走了一會,阿津忽然緩緩開口,眸子裏帶著笑意,卻笑得有些淒涼。“卿安,我認識一個可以窺探世間萬事的人,他可以看見每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所以他的腦子裏裝了太多旁人的事,時常找不到自己,他衰老得也比旁人快,於是就時刻想要死亡。可他這人很奇怪,他不單想結束生命,還要別人陪著他死,他想讓一切回歸到起點,他想回到成人之前,你說,他這是為何?”
“寂寞?”若是問顧卿安要怎麼治理一方城郭,他能說道一二,可問他這種事情,他便也不大打準。
阿津眨了眨眼:“或許吧。我隻是隨便編了個故事。卿安,你要記得,任何時候,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哪怕衡暖有再多的深情,她一死,就什麼都沒有了。她倘若活著,或許會有下一個小黑龍,哪怕沒有,她也可以守著那些快樂的記憶活著。她在雲山書院待了很久不願離開,她說自己瞧不見活著的好,是我們讓她看見了,世間尚且存著愛。所以,我們這一世活得很好。真的很好。”終於有一日,阿津說出好多顧卿安聽不明白的話來,他沒有刨根問底,摟著她,任她絮絮叨叨抒發感慨。夜色一點一點垂下,將他們包裹其中,可涼如水的暮夜並不能侵襲他們,因他們緊緊相擁,相互取暖。
冬季,本就該是依靠擁抱來度過的。
那夜之後,阿津再沒見過張伯,這個便宜哥哥突然之間便從人間蒸發了。她問過先生,先生隻是捋著胡子,滿臉的高深莫測:“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那一年臘月底,雲山竟然“簌簌”地下起雪來。雪落無聲,不過一夜,推門便已鋪上厚厚一層,放眼漫山遍野都是純白,陽光一照,還有些刺目。
山下的小鎮喚作雲水鎮,大大小小也有幾千戶,挺大的規模。書院裏的猴崽子們大多三五成群,混跡酒樓、書鋪,以及,咳,煙花巷。阿津和顧卿安走上幾步就能見到熟人,很是熱鬧。
阿津同顧卿安尋了家客棧住下,先生一共給放十天假期,說是第十天是死是活都要見到人,否則後果自負。先生一向如此,平日裏瞧著極為溫和,一旦放狠話時,還是會叫人畏懼,於是大家夥都得可憐兮兮地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