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城下,十萬鐵騎精兵黑壓壓的聚集在城門外,架在一旁的大鼓隨時應聲而作。
一襲白衣勝雪,蕭離墨坐在良駒上,那雙眸子從未離開過城牆上那女子半分,左手更是不知覺的握緊了佩在腰間的利劍。
他的眼眸宛如那清池中的春水,流光幾許。眸子隨著清風的吹拂羞澀的眨了幾下,很快,不知是風的摻雜還是他身後傳來的殺意,烏黑色的眼眸變得渾濁起來,竟看不清女子的身影。
耳邊回蕩的是兵戎交接聲,廝殺聲還有苦苦求饒的哭泣聲,蕭離墨蹙緊了那兩道劍眉。
此時,身後傳來一陣紛亂的腳踏聲,三千弓箭手形成三列整齊的排在蕭離墨的身前,卯足了勁隻等他輕啟唇齒,一聲令下。
萬千弓箭對準城樓,還不將這些逆臣賊子殺個片甲不留。
蕭離墨望著冷鳶,他愛她,盡管今日他發兵戍城,盡管在她心中他早已是個仇人,那顆心卻從未改變過,自始自終都停留在她的身上。逞強的隻是他作為男人的麵子,他的嘴巴而已。
“這輩子我不會再跟其他女子說這種話,鳶兒,江山是我為了你而奪,為什麼此刻你卻投入了他的懷抱?你當真要讓那個錯繼續蔓延,阻了你我的一生一世嗎?”蕭離墨撩開額頭那細碎的發絲,深深的凝視著她,仿佛要將她烙進自己的骨子中去。
說愛你,我已經說了三年。說娶你,我早已給了你承諾。當我能要的起你時,你上哪兒去了?冷鳶,這就是你給我的愛嗎?
蕭離墨衝著她苦笑。
城樓上的女子早已被風吹的淩亂不堪,她的腳尖隻需一丁點的距離,整個人就會像蝴蝶那般墜落下來,萬劫不複。
蕭離墨,蕭離墨,這個名字她念了幾千遍,又咒了幾萬遍。
當淚滑過臉頰悄無聲息的滴落在她衣衫之上,那苦澀的滋味了然在心頭。
那些該死的回憶偏偏翻江倒海的向她奔湧而來,蕭離墨,她愛了十六年的男子,卻在朝夕之間,那份愛全數傾滅,隻因親情。
僵硬的手指不經意的動彈了幾下,她那渙散的目光也在此刻凝聚,直視著城樓下的蕭離墨,嘴角輕輕的劃起一個弧度,她在笑,三年了,她幾乎快要忘記笑是怎麼一回事。
天一門的滅頂之災,父親離奇的死亡,剝奪了她美好的童年,十四歲,那年,那天,她才十四歲。
江山,本不是我想要,那不過是勸服你還愛我的借口。蕭離墨,這三年,你可曾有想過對你恩重如山的冷氏一族,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天一門是如何培養你長大的。
親情,愛情,恩情,還是仇恨?冷鳶不懂,到了今日她才十五歲,本是個豆蔻年華,卻為了這個男人披上了黑色的陰影。
“如果父親不是因你而死,如果天一門還依舊輝煌,蕭離墨我們不會走到盡頭。可惜,你的眼裏,心裏隻有江山,也許曾經有過我的位置,但現在你這麼做隻是為了你的私心,這是愛嗎?你懂過什麼是愛嗎?我不懂,你能告訴我嗎?”屏住呼吸,冷鳶一個勁的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衝動,他不是蕭離墨,他是大齊的丞相,是她的殺父仇人。
往日恩情萬種,眸中柔光幾千許,誰成了誰的殤,誰又成了誰的執念?
他愛她入心,她卻心成殤,然誰又會殤至死呢?
高處不勝寒,蕭離墨擔心冷鳶的經不起著寒風的吹打,卻不經意瞥到她那心如死灰的神色,心兀自沉了下去。
愛是什麼?愛便是擁盡天下無數之後拱手相送於你,愛便是給予你天下最好的奇珍。你問我愛是什麼,這些年你可懂我的愛?
他抿緊了雙唇,握在利劍上的手鬆了緊,緊了又鬆。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是自嘲,還是無奈。
他順著城樓慢慢的將目光重新對上她的眸子,柔聲道,“此生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