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
樂爾有些驚恐地看著他,陳黔盯著她片刻卻低頭看向自己抓住她臂膀的手,笑道:“我幾乎沒有這樣任性的機會,不想一個人走,就可以抓住她的臂膀。”
樂爾吞了吞口水。
陳黔放開了她的手臂,他知道她要是想走,他攔不住她,也不會攔。
午後的陽台茶幾上放著半杯水,杯中放了一把勺子,水波折射,透過杯子看到一把猶如折斷破碎的畸形勺子。
陳歉突然問道:“樂爾,你覺得桌上的勺子是彎的還是直的?”
樂爾想了想,有些手足無措,方才的舒適已經消失不見。
“當然是直的。”
陳黔搖搖頭,“如果這世上隻有一把勺子,如果這勺子生來就浸泡在這樣半杯水裏,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說它是彎的,你覺得它是彎的還是直的?”
樂爾眉頭緊皺,思考他話中之意。陳黔繼續說道:“每個人都自以為知道的是真相。這其實和事實無關,隻和那個人‘選擇相信’的有關。”
她拿起勺子,放在桌麵上,波光震動順意平靜。“那就把事實拎出來,讓大家都看看見。”
陳黔輕笑,又說起別的不相關的話。“我覺得那個人都有一種顏色,你用一種顏色形容你自己。”
樂爾不知自己哪裏來的耐心,答道:“白色。”
陳黔笑了。“我覺得你是彩色。”他又指了指樓下的乞丐,“你覺得他是什麼顏色?”
“灰色。”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顏色?”
她盯著陳黔看了好一會兒,“白色。”
聽到這個答案,陳黔的心裏一陣悸動,帶著一絲微微的顫意,但很快平靜下來。
“大多數人都覺得我是黑色。”
樂爾反問,“這重要嗎?”
陳黔淡淡道:“顏色就是你主觀給人下的定義不是嗎?為什麼會覺得乞丐是灰色,程旭昭會是灰色嗎?”
樂爾還是不懂,陳黔終於問道:“如果所有人都說我是黑色,你還會認為我是白色……會選擇相信我嗎?”
她端起陳黔泡的茶喝了一口,站起來拿起包,一眼不發的走了出去。
門哢嗒一聲,關掉了。
陳黔的提問似乎從空氣中墜落,砸到地麵上,給了他一個響亮的答案。
陳黔沒有攔,就像他第一次讓她自己走那樣。他喝了一口水,輕輕歎了一口氣。茶杯裏水波晃動,映出陳黔失落的臉,他自嘲地想到:難道不該告訴她嗎?
他抱著茶杯,坐了很久。
直到茶杯冷了,他依然一動不動坐在原地,門突然想起了敲門聲。
陳黔一愣,他的門從來不會被敲響,他幾乎是有些慌張有些欣喜地放下茶杯,快步走到門邊,就這麼幾步,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打開門,果然看見樂爾滿頭大汗的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隻五花大綁的活雞,陳黔哭笑不得。
樂爾走進來關上門,十分鄭重地說道:“證明給我看。”
陳黔看著樂爾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
樂爾道:“你笑什麼?”
陳黔樂了,說道:“你要是想看實驗,咱們得把雞毛拔了,不然看不見變化。”
樂爾看了看手裏的雞,伸手遞給他:“你拔。”
陳黔帶著手套拔掉了雞的一隻翅膀,白花花的雞翅膀露了出來。
雞依然被綁著,陳黔把雞放在地上,脫下手套,洗幹淨手用紙巾擦拭幹淨。兩個人跪在雞兩邊,像兩個虔誠的教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要舉行什麼詭異的儀式。
陳黔很淡然地伸手握住了雞翅,不消一分鍾,雞翅竟然變成了紫色,雞的眼睛半睜不睜。狀態顯然不如之前那樣活蹦亂跳,陳黔放開手,樂爾和雞一起歪倒在地上。他們就這樣坐著,等著。
夕陽西下,四個小時過去了,陳黔默默的做好了晚飯,那隻沒有經過搶救的雞竟然真的死在了樂爾眼前。
陳黔端著飯走出來的時候,樂爾張著嘴巴不敢相信,整個人已經嚇糊塗了。
陳黔趕緊放下飯,蹲在她身邊溫柔地喊道:“樂爾?”
樂爾被嚇了一跳,朝後爬了好幾步。樂爾轉身就跑,發現門竟然被反鎖了。
陳黔動了點私心,他怕樂爾看見結果就真的一去不返,他連對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說想說的話的機會都沒有。他從未霸道過,也從未勉強過任何人,可是這一次,他的心裏是害怕的,不安的。
他想解釋。
陳黔耐心地溫柔地繼續引導:“樂爾,別怕,你看你碰過我那麼多次,什麼都沒有發生。”
樂爾激動的叫:“誰知道這是不是慢性中毒!你為什麼把門反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