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立的病是突然發作的。
前一刻他還在和人坐在酒桌上有說有笑,後一刻他剛起身,人就軟倒在地人事不省。
趕緊請大夫來看,大夫隻有一句話:“沒得救了,送回家去,想吃點什麼吃什麼,想喝點什麼喝什麼,讓他走得安穩點吧!”
當顧采寧和高風趕回到東川省的張家時,張元立早已經虛弱得隻剩下一副骨架了。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皇商不在了,眼前躺著的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老頭子。
鈺哥兒站在床頭,他眼圈紅紅的,卻強忍著沒有落淚。
張元立見狀,他隻低歎口氣,就轉身對高風招手。“大哥你來了,你過來這邊,咱們兄弟倆好好說說話……我記得咱們都好久沒有一起說話了呢!”
可不是嗎?
自從去了邊關,他們就忙著經營甘州和天池府,還要建立女學、煉製火槍,那麼多人一起埋頭苦幹都忙得焦頭爛額。
張元立則是天南海北的到處跑,忙著擴充他的產業鏈。
兜兜轉轉,一二十年下來,他們兄弟倆都功成名就,可兩個人能湊在一起的時間卻屈指可數。
到現在,如果不是張元立病重,他們怕是還抽不出時間來和他見麵。
高風眼睫微垂,他在床沿坐下了。
“怎麼回事?上次來信的時候,你不都還雄心勃勃的說要把醉仙樓開到黨項府去的嗎?怎麼這麼快你就……”
“哎,還不是因為年輕的時候為了和我爹爭一口氣,我不眠不休的折騰,那時候就已經把身體給透支得過分了。隻是當時年紀輕,身體好扛得住,所以麵前看不出來什麼問題。後來我又一年到頭的到處跑,吃飯睡覺都不穩定,精氣依然在不停的折損。所以等年紀到了,身體扛不住了,之前積攢的毛病就都一股腦的湧出來了。”
張元立低聲說著,他又淺淺一笑:“不過沒關係了,死就死吧!想當初被我爹下放到鎮上去的時候,我何曾想過自己這輩子會有這樣的輝煌?就現在手頭這些成就,也足夠我到了黃泉之下見到張家的列祖列宗都能有所交代,順便依然能把我爹給踩在腳底下!”
“此生我已經無憾了。所以大哥,現在我走得無怨,但卻還是有幾分悔意,畢竟咱們兄弟倆這些年聚少離多,咱們還說好了晚年要一起修一個大莊子,然後住在一起頤養天年的呢!可是現在的我要食言了。”
高風握住他枯瘦的手。“沒事。等你走了,我就讓人把莊子建在你的墳地邊上,每天我都去看看你,和你說話,權當做是咱們兄弟倆依然在一起養老了。”
“好啊!那我就放心了!”張元立立馬精神一振,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笑花。
他的身體早已經油盡燈枯,之所以遲遲不肯閉眼,隻是為了等高風回來見最後一麵罷了。
現在見到了,兩個人也將後世約定好,張元立就安心的閉上眼走了。
在他落氣的刹那,張家兒孫們的哭嚎聲霎時響起,聲音震天。
張元立雖然隻有兩個兒子,但鈺哥兒成親後,夫妻倆卻生了四個孩子。這四個孩子現在也各自成家,又分別育有子女。
再加上瑋哥兒和娟丫頭的孩子現在也滿地跑了。
這麼多人齊刷刷跪在張元立的床前,場麵蔚為壯觀。
後來等到靈堂紮起來,天南海北的親朋們紛紛過來吊唁的時候,那場麵就更熱鬧了。
自打寧王登基為皇帝後,張元立就做了皇商。他們父子倆四處奔波做生意,可以說和全天下叫得出來名號的生意人都有來往。現在張元立過世,這些人自然也要過來吊唁一番。
不止如此,還有好些做官的,比如東川省境內的達官顯貴們,上到知府,下到下頭的鄉紳們,無數的官轎馬車輪番來到張家大門口,將寬廣的張家都給擠得水泄不通。
在這些人裏頭,顧采寧和高風竟然見到了好些熟麵孔!
這些人見到顧采寧兩個,也都趕緊上前來打招呼。
他們都是雙柳村的後輩,也就是當初鄉親們都跟著顧采寧夫妻倆養蛇做蛇生意後,家業豐盛了,就開始送兒女們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