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到顧采寧的確精神不錯,不是故意振作給他們看的,他們也就放心了。
高風的葬禮十分的熱鬧,皇帝雖然不能來,卻派了大公子和太子一起過來吊唁。太子甚至還親自為高風抬棺,作為對他為天朝奉獻一生的報答。
高風的墓碑更不用說,上頭的一字一句,全部由皇帝親筆手書。這份榮耀,天下無雙!
而等葬了高風之後,顧采寧就繼續看管著學院,和柳小姐書信來往,關注著天下女學的進展。
柳小姐和高承成親後,他們兩個人依然將精力都放在開辦女學上。等將甘州肅州的女學扶持起來後,他們倆就又繼續轉輾其他地方,一個接著一個的將女學給開辦起來。
到頭來,他們竟然成了舉國聞名的教育家。所有女學裏都掛著他們倆的畫像,後世的所有女學學子們都將他們視為祖師爺!
當然,這是後話,也是顧采寧他們全都沒有料到的走向。
隻說現在,雖然高風過世了,但有顧采寧坐鎮,不管女學還是軍事學院依然在飛速的發展著。
京城那邊,皇後給幾位公主坐鎮,大公主在從邊關回去後雖然乖巧的遵照皇帝的安排成親生子,但婚後的她卻沒有淡出眾人的視線,反倒更活躍了——她,完美達成了皇後的心願,成為了第一個入朝為官的女子!
在她之後,更多的女子展露鋒芒,一步一步走進朝堂。
雖然這些女子大都還是受人打壓,身處的官位並不高,但這個進展總是好的。
再等到十多年後,大公主終於成功入主中樞,奪下了一個宰輔的官職。
這個轉折對於女子的崛起來說絕對是裏程碑式的!
得知這個消息,顧采寧開心的笑了。
“終於,我等到這一天了。”
消息傳來,全天下的女子全都歡欣雀躍,雙柳村的女子們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可顧采寧卻隻是笑了笑,她就折返回去房間裏,穩穩坐在了高風的牌位前。
“怎麼辦,我突然開始想你了。”她輕撫著冰冷的牌位,目光一一在牌位上的字句上掃過,“這應該是我老了的標誌吧!我真的該退出曆史的舞台,把位置讓給年輕一輩了。”
她輕聲說著,仿佛看到牌位化身為了高風。他就坐在她麵前,揚起嘴角朝她微微笑著,一如當初那個憨厚老實的鄉下漢子。
顧采寧頓時也笑了,她慢慢朝他伸出手。
當晚哥兒尋來的時候,他見到的就是顧采寧懷裏抱著高風的一件舊衣服,麵帶微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情形。
他目光微暗,隻拉過被子來給娘親蓋好,然後就離開了。
從這以後,顧采寧就病了。
年過古稀的身體終究不如年輕時候。一場病席卷過來,就徹底把她給放倒了。
不過顧采寧毅力頑強,生命力也足夠堅強。所以就算病倒了,她也依然堅持關注著大公主在朝堂上的表現。
當得知大公主雖然不如那些男人一般狠辣無情,但也殺伐果斷,處理國事的時候又自帶幾分女子的柔軟,總是在細節當眾給予天下百姓以溫暖的感覺。因此,天下百姓多半還是信服她這個宰輔的。
就連登基為帝的她的親弟弟也對她敬重有加。
“這樣就好,很好了。”
她滿意點頭。“男人和女人當然是不一樣的,但卻是各有長處。本來大家就應該分工協作,互相補充才對,實在不該互相傾軋,非要分出來一個高低上下。大公主之後,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女子登上宰輔的位置,很好很好。”
如此,她的身體迅速虛弱了下去。
慢慢的,顧采寧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她也開始做夢,夢裏經常看到高風,看到幼年時候的晨丫頭曉丫頭。
曾經經曆過的往事就跟回放一樣,開始一件一件的在她的睡夢中出現,讓她重溫當初的驚心動魄,還有脈脈溫情。
尤其每次當夢到高風後,顧采寧醒來後嘴角都嗪著歡喜的笑。
她是越來越想他了。
甚至,為了多看到他幾眼,她寧願沉浸在昏睡中不要醒過來!
昏昏沉沉中,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娘,娘。”
耳邊傳來晚哥兒的叫聲,顧采寧睜開眼。
“娘,新皇登基,力排眾議將嫡出的二公主立為皇太女。詔書已經分發下去,傳遍天下了!”晚哥兒將一份邸報遞到顧采寧手裏。
顧采寧費力的睜大眼睛想看看上頭的文字,可她老眼昏花,根本一個字都看不清。
晚哥兒趕緊道。“還是孩兒念給您聽好了!”
他就一字一頓,慢悠悠的將上頭的字句都給念完了。
顧采寧聽清楚了,她也開心的笑了。
“這下,我終於死也能瞑目了!”她閉上眼道。
“娘!”
然而聽到她這麼說,晚哥兒的嗓音裏就帶上了幾分焦急。
顧采寧再度睜開眼,她看著這個臉上也已然幾分滄桑,然而眉眼間卻越發透出幾分淡薄的兒子,她撲哧一笑。
“生老病死,這是人生必定的輪回,這個道理你不是常和別人說嗎?我老了,活到這個歲數已經是你暗中助力的結果。不過現在,你不用再白白耗費這個精力了。你也該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晚哥兒目光微閃。
“您都知道了?”
顧采寧抬起手,她輕輕摸摸兒子的臉。
“你是我生的兒子,又得了你曾爺爺的真傳,我哪能不知道你是什麼性子?你本來就是個至誠至孝的孩子,所以這些年才一直守在我們身邊,打著隱居著書立說的旗號侍奉我和你爹終老。甚至為了讓我和你爹少受些苦頭,你都不知道和老天爺對著幹了多少次了!”
“你是個好孩子,你曾爺爺從你生下來開始就對你寄予厚望。所以現在,你也該去做你該做的事了。至於我,我也該去見你爹了。”
“所以,晚哥兒,該放手了。”
晚哥兒眼圈一紅,他立馬跪在顧采寧床前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孩兒……謹遵母命!”
他話音剛落,顧采寧就察覺到一股生氣被生生從骨子裏抽出去,她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虛軟得可怕!
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從腦海深處席卷而來,她好累,不由自主疲憊的閉上眼。
在閉上眼的刹那,她就又看到了高風。
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最初兩個人相遇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剛被從水裏撈起來,是他抱著她來到按上,救了她的命。
然後也是他握緊了她的手,從此和她執手一聲。
這麼想著,顧采寧心裏生出一股暖意。
“你來了。”
她輕聲說著,就朝著他的方向伸出手去。
“我已經等你好久了。”
《玄朝·永定陛下傳》:永定陛下,原天朝東川省東山縣觀音鎮雙橋村人也。陛下年幼失母,少年險糟賤賣,然其極力掙脫,後以養蛇起家,步入軍中,名揚天下;陛下中年開設女學,扶助天下女子自立,成效顯著;晚年歸鄉,再辦軍事學院,為天下軍人所敬仰。及至薨,享年七十有五。天朝遠光帝聞訊痛哭,曰‘朕痛失引路明燈矣!’。
後一百年,陛下四世玄孫建立玄朝,追贈永樂陛下、永定陛下為帝,重為修書立傳,以為後人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