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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北:由澇轉涸的30年

封麵報道

作者:丁筱淨

上世紀80年代末,河北邢台柏鄉縣出現地麵大裂縫,將“漏鬥”推向了一個小高潮,“地下水漏鬥區”這一名詞也漸漸被專業人士和社會大眾所認知。

1980年之前,海河狂放不羈。它所流經的華北平原,曾是我國洪澇災害最嚴重的區域之一。如今,洪澇不再,它腳下卻蘊藏著一個全球最大的地下水漏鬥區。

河北省水文水資源勘測局(以下簡稱“水文局”)水資源處的工作人員告訴《民生周刊》記者,早在2003年,所謂的地下水“漏鬥區”已經從我國的行業術語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利部發布的“地下水超采區”這一新名詞。

根據水利部的定義,地下水超采區指的是地下水開采量超過可開采量,造成地下水水位持續下降,或因開發利用地下水引發了環境地質災害或生態惡化現象。然而十年的“正名”並沒有扭轉人們對華北“大漏鬥”的理解偏誤。

曾經的百世洪澇

華北地下水漏鬥區,主要覆蓋北京市、天津市和河北省,與海河流域基本重合。

在1963年之前,有人曾經這樣形容海河:“其複雜水係像是一把扇麵極大、扇柄極短的巨大蒲扇,鋪在華北32萬平方公裏的流域上。”其“扇麵”源自晉、豫、魯、冀、蒙、遼地區的300多條支流,並入南運、子牙、漳衛、大清、永定、北運、潮白和薊運等河係後,再彙入“扇柄”一樣的海河,擁擠著注入渤海。

每年汛期一到,上遊河水奔騰直下,齊灌海河,海河下遊入海口處多年泥沙沉積,宣泄不暢,河水自然就會漫出河道,形成洪災。

早在明朝末年,青縣(今屬河北滄州)縣令潘榛曾撰詩《滹沱水》,描繪當時子牙河上遊滹沱河洪澇時節的漫城之勢:“溟漲滹沱水,弧亭勢欲傾;萬夫防蟻穴,百雉設山城;牛馬渾難辨,舟船不敢行;波濤煙霧裏,疑是近蓬瀛。”

作為第一個提出河北地下水漏鬥概念的水利專家,魏智敏今年迎來了自己在河北省水利係統工作的第60個年頭。60年中,他見證了海河從洪澇頻發到幹涸漸逝的巨大轉變。

魏智敏想起1953年剛參加工作時,每年汛期的河道邊都會搭起一座座汛鋪。幾個人黑天白日地盯著水位看,一旦發現水位急漲就要火速上報。當時全河北省在汛期時,每年都有逾百萬人投身抗洪的激流。

十年後的1963年,河北省迎來了全國罕見的特大暴雨。連降七日的暴雨使河北局部地區降雨量達到2050毫米,創下中國內地最高紀錄;同時受災麵積巨大,平均雨量超過500毫米的地區多達4.3萬平方公裏,總水量超過了所經大小河道總泄洪量的10倍。

魏智敏和同事接到快報——天津吃緊。由於京廣鐵路坍塌,他們連夜趟水走到高碑店,再從高碑店乘坐火車頭到達北京,最後輾轉到達天津。說起那次特大洪災,魏智敏印象深刻:“當時天津的水位僅低於大堤不到2米,比天津百貨大樓還高出5米!”

事實上,在進入水利係統的前十年,魏智敏每一年夏天都是在抗洪中度過的。1954年、1956年、1963年、1964年,每一個大澇之年,即使在60年後,魏智敏依然熟記於胸,情況信手拈來。“哪裏想到,有一天我的工作會從抗洪搶險轉為抗旱救災呢?”

上蓄、中疏、下排

1963年的特大洪災,造成直接經濟損失60多億元(當年物價),善後救災開支達10億元。當年11月17日,毛澤東發出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號召。之後,根據他的指示,水利部、河北省研究製訂出一套治水方案,希望從根本上解決海河的洪澇後患。

這套方案總結起來,便是“上蓄、中疏、下排”和“以排為主”。至1979年,大規模根治海河的工程基本完成,海河流域上遊地區續建、擴建、新建起截洪作用的大中型水庫30餘座;中下遊地區開挖子牙新河、滏陽新河、永定新河和漳衛新河等53條骨幹河道,總長度3641公裏,同時修築防洪堤3260公裏。

在大興水利的背景下,海河流域的河水在經由上遊大大小小幾百座水庫的“瓜分”後,到達下遊時已所剩無幾。

“由於經濟快速發展、工農業用水量猛增,加之各項治水措施,1980年就成了海河流域曆史性的分水嶺。河北省從原來的‘到處是水,人人怕水’轉變為後來的‘到處缺水,人人盼水;有河皆幹,有水皆汙’。”魏智敏總結。

事實上,從1979年到2000年,海河流域河道上興建水庫的推土機一直沒有停止。截至2000年,海河全流域各主要河流上興建大中型水庫1900餘座,其中大型水庫31座,總庫容294億立方米,控製山區麵積85%,控製海河流域徑流量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