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義大節撼正靈魂 貪色貪樂殃禍軍統
江漢關事件導致軍令部小組被日憲完全抄殺,實質上洪瑞達所領導的軍令部武漢區第一行動小組全部已被日本軍警消滅,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損失。也就是說他要打擊日本人的拳頭被日本人砍掉了,從倫理上講,抗日總是有人犧牲的,但是從感情角度講,自己很不容易組織起來的一支堅強隊伍,就這樣消失了,心裏空了大截。如何迅速再建立一支行動組織,需要下很大的功夫,他的父輩是個基督徒,對上帝的虔誠和執著的追求,驅使他又去叩開那個智慧的神,賜給他的智慧和勇氣。
這是個春意濃濃的禮拜天,樹蕊吐出了長長的綠絲,萬物生機盎然,百花齊放,各色花蝶撲向花蕊之中,把馨香還原給世界,把一個被戰爭打碎了的世界粘補起來,教堂的鍾聲又迎來了一個新的而又機會的禮拜天,雖然教學周圍躥出有假做彌撒叮梢的特務,但是一種神的返潛意識在驅趕那徘徊在神際周圍的罪惡。麵對著戰爭與和平正義與罪惡的選擇,人們的腳步是沉重的,但是步履是堅實了,不乏有懺悔的腳步。
劉江山是帶著一種懺悔來到了教堂的。自從日本人占領武漢後,不知是迫於生計,還是迫於日本人強橫,他幹起了日本人的間諜工作,表麵上他是日軍生活供應給的蔬菜供應員,負責調運郊縣的蔬菜,同時日軍特務部又命令他在采購蔬菜時,從中了解中國軍隊的動態。戰爭的民展也並不像日本首相所預言那樣,進軍武漢後三個月就結束在華的戰事。戰爭不但沒有結束,反而日軍每進一地,就遭遇強烈對抗,很明是這種長期的絞殺戰爭日本人是打不起的,而且將會被拖垮,拖散至崩潰。劉江山已經有這種預感,但是眼前又是日本人天下,做下去最後不一定得到好報應,不做,日本人也是不允許的!他感到困惑徘徊,人生茫茫,沒有路可走,於是找來了神,這是他去過曾經親近過他,而現在又和他疏遠了的神……主的燭光是那麼明亮,他在給人類指引著路,在拔動這根生命即將熄滅的遊絲,使他萌發出生:“主耶和華說”以色列家啊!我必按你們各人所行的審判你們。你們當回頭離開所犯的一切罪過,這樣,罪孽必不得你們敗壞,你們要將所犯的一切罪過盡行拋棄,自作一個新心和新靈。以色列家啊,你們又何必死亡呢?主耶和華說:“我不喜悅那死人之死,所以你們當回頭而存活。”主教在訴說著宏聲回蕩教堂。
劉江山感覺上帝在寬恕自己,壓抑有些輕鬆。可是未來怎麼辦?他也覺得渺茫。他躊躇著,還要我神甫詢問點什麼?神甫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而帶笑容走了過來,“劉先生,有位老朋友想見你!”
劉江山一振:“老朋友?誰?”在這種兵慌馬亂的年頭,人的本能防衛保護意識已經滲入到心髒。
“是我,不認識了?”神甫後麵走出來一個戴禮帽的人。一雙熟悉的眼睛象辟雷的火燒在他的臉頰上,他恐懼惶惑了:“洪諜報官,是你?好大的膽,還留在武漢?”劉江山原來是洪諜報官發展軍令部情報員,並且在黃麻濟生善堂聽過課,受過特工抓捕訓練,日本人來了後,他認為諜報官跑到重慶了,自己也投了日本人做事,他心裏膽突突的,害怕洪諜報官找人來除掉他,慌忙解釋:“洪諜報官,我隻哄哄日本人,可沒做任何傷害國家的事!”他趕忙闡述自己無罪,生怕自己被旁人識破認為是漢奸而鋤掉。
“你害怕了?抗日殺頭,投日也要殺頭……”
劉江山抱拳作揖:“我真沒做什麼,就是給他們采購,油鹽柴米,菜。沒辦法呀?一家人等米下鍋!”
“可是我們中國人有四億五千萬,有多少家人被日本人屠殺?又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又有多少人四處流浪無家可歸?在忍受饑餓和點火的洗禮?難道為了小家,就有了出賣良心,就有當漢奸的道理?”
劉江山眼顧四周,教堂旁邊似乎有幾個行跡可穎的人遊著,他估計這是洪諜報官派來的鋤奸人員,於是一步跪下,抱著洪瑞達的腿:“洪先生,我對天發誓,我要是做了賣國的事,現在就五馬分屍。我是唬著日本人的,謊著幾個錢活命;我是個中國人,我中國人的良心從沒有泯滅!這次日本人讓我到南昌搜集中國軍隊情報,我正,……正想乞求上帝,逃,想逃跑。”一著急,話有些結巴了。
“逃到哪兒去?隻要有中國人住的地方,對漢奸都是不會客氣了。劉先生倘若你識時務,那麼我給你一個機會,為中國多做事,否則……”
“洪先生,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做。”
“這樣吧,日本人讓你做事,你就敷合著做一些無關重要的情報可以告訴他們,但是良心得放在中國人一邊,去了解日軍軍事動態,及時向我們彙報,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的。”他拿出了五塊大洋:“收下吧,小意思!”
“多謝,多謝洪先生。我一定盡效犬馬之勞。”說到這裏,劉江山想起了一件事:“洪先生,我告訴你一個機密,法租界那個算命先生是日本人派來的特務。”
“這早都知道了!今後有事你可以找水上稽察排長吳阿清,他會付給你錢的!”
黃牛卸下一車煤以後,已是個大花臉,又轉身掏了掏爐火,手上的爐鉤沒有放下,內屋傳來了吆喝聲:“喂,黃牛,水燒好了沒有?我們今天晚上要出門!”
“快了,快了!”他拿著扇子猛烈的煽著火,從內屋傳來了男女之間浪聲浪氣的笑聲,他心裏罵著:“你們這對該死的狗!”水開了,他把水壺提了出來,如今有了新規定,必須提前告訴送水,方能才送水上門。於是他老遠就喊了起來:“謝長官,水燒好了!”
“燒好了,還問什麼?”
“你不是說提前打招呼嗎?”
女人叉著腰走了出來:“你個黃牛,眼睛長到背上來去了,我們急你到不急,我們不急你像火上的房頂似的……十足是個搓反繩的!”
他已經嚼不出子午卯酉,所以閉住嘴,什麼也不說,提著開水壺走進了內屋,謝誌果趿著拖鞋,打著皮鞋油,“嗨,黃牛,把車子準備一下,擦幹淨一點,亮一點,別丟了我們的身價。”
女人斜睨了黃牛一眼,頓時又炸鍋了:“瞧,瞧!瞧!黃牛你是工作人員,還是地道車夫,就你這個樣,像個黑麻雀,倒了我們的胃口。”她嫌自己車夫髒。
黃牛臉上煤灰沒有擦掉,又加上忙得出了汗,弄成了黑張飛,他被人家刺得沒有辦法。“我有什麼辦法,忙到現在我還沒有抽出空來。”
“好了,好了,你回去洗一洗吧,今天是本小姐的生日,我們上租界慶祝一下子。”
天氣窄暖,厚厚的濃霧壓住了江城,昔日繁華喧鬧的法租界,被濃霧環繞更加神秘莫測。黃牛拉著謝誌果夫妻倆,心裏像倒口的五味醋瓶子,自從成了他們的部下以後,一直也沒有把他當工作人員看待。他成了他們的地地道道的傭人,黃包車夫,就這樣他們還是不滿足,動輒詛罵,斥責,他感到一股羞辱之火燃燒了他的全身,他要噴發,他要發泄,他數著步,狠不得一下子拉到長江邊,把他們推到水裏淹死,狠不得讓車子把他們撞死。可是黃色車還是拉進了法租界有名的西餐館美樂餐廳停了下來。謝誌果挽著衣著皮衣的戚芳芳。霓紅燈光下,戚芳芳華麗綽韻,楚楚動人。那驕傲鮮紅的嘴唇和那冷眼不悄塵世的神態,尤如顆極豔魔煞星。謝誌果走進了大門,才想起了自己部下,拿出了塊大洋:“嗨,餐一頓去吧!”
人要叛逆的時候,膽子也大了:“到哪兒去餐?是中餐還是西餐?”
“你別不知足了!一塊大洋不夠吃一頓飯?人心不足蛇吞象!”謝誌果今天的反擊語言也軟弱無力,他感到自己莫名其妙軟弱了:“好了,我不和你扯了,不餐就喝西北風吧!”他猛地摑了下門,走進了餐廳。
謝誌果剛一進門,黃牛氣得猛地跺了一腳,又啐了一口,惡狠狠地吐了一句:“養的!”瘋一般的拉著黃包車就跑。忽然有人嗲聲招喚他:“先生……先生!”從道旁衝出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絕對不能差些戚芳芳,足有一米七的高挑個子,穿了一套西裙,即是冬天,還露出了那白白的小腿。她戴了個小船形帽,塗著口紅,光彩耀人,尤其是那雙迷人的眼睛,輕輕瞟了他一眼,他感覺魂勾了一半,剛才那麼大的氣,陡然雲消霧散了:“小姐,你是招呼我的嗎?”他停住了車,不相信自己。
她的語言很甜:“先生,你能幫幫忙嗎?”
寒風一掃,黃牛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感到自己單薄的可憐,他自悲不已:“我一個臭車夫,能幫你什麼忙?”
“先生,我是做生意的,有點急事,你能幫我跑一趟嗎?”女人靠得他很近,他聞到了那股香氣,這時他渴望已久的東西,現在已經在他的手上了,他不願意思索,也不想思索:“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