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陳老頭 一(1 / 1)

“昨晚的拍賣會怎麼樣?”電話裏洛賓?羅伯的語速不急不緩,聲音沉穩有力,從語氣裏完全聽不出他現在的情緒。“不是特別理想。”陳老頭的聲音剛好可以讓電話的另一頭聽清。“沒事”洛賓?羅伯沉默了一會兒“反正沒拍出去的東西都會運回英國…那這方麵準備得怎麼樣?”“海關方麵已經解決了,還是老路線,先從寧溪到香港,之後再運往英國。現在還在將貨分類包裝。”“聽說前段時間,有人跟了貨。”電話一頭的洛賓?羅伯語速依然平緩。“已經給了教訓了,當時我還請了魏局一起喝茶——一旁的樓上。不會有下次了。”陳老頭聲音裏含著笑聲,心裏卻不是滋味,自己一把年紀還要對小上幾歲的人唯唯諾諾。但能有什麼辦法,要不是這個讓自己既敬又畏的英國人,他也不會有一展才華的機會,也不會有現在財富,也不會有現在還算幸福的家庭。第一次見到洛賓?羅伯大約是在1977年,那時陳老頭還不是老頭。但在他看來已經是三十六歲的“高齡”了,依然一事無成,隻得每天周而複始的在碼頭搬運著沉重的貨物,和一群近乎傻子的人共事,替幾個近乎白癡的人做事。陳老頭自小有一個稚氣的名字——陳二,但他不願向這群傻不拉幾,隻會服從別人命令的工友顯示出自己的缺陷,仗著在學校裏受過幾年教育,讀過幾本畫著圖畫的書,他便總是在他們麵前稱自己為陳湯,想借著這個西漢名將的威名給自己臉上貼一點金,但這個自詡的知識分子犯了一個根本的錯誤——這些愚蠢的工友根本不知道陳湯是誰,反而經常借此調侃他——你來了以後,我們的夥食可真的主打喝湯了,他娘的還是菜湯。命運改變是發生在1977年,陳老頭已經記不清具體是幾月份了,隻知道搬運貨物的時候,厚衣服裏依然會發出令人惡心的汗臭味。陳老頭依然像往常一樣,瘦弱的身軀扛著沉重的木箱,走得慢悠悠,剛開始和他一起的工友已經拉了他很長一段距離,他往大鐵絲兜裏的卸下的貨物不及工友們的三分之二(集裝箱未大量使用前,運輸的貨物都是裝進麻袋或編織袋、紙盒、木箱等。先在碼頭上將一箱箱或一袋袋的貨物搬進一個大鋼絲網兜中,用岸上的吊杆或船上的吊杆吊進船艙內,再由守候在艙底的裝卸工人把它們一一搬出網兜,整齊地擺放在船艙內,這種方式一直延續到九十年代)。但陳老頭可沒有絲毫的緊張,他可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隻知拚了命的幹。陳老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手巾”——他從爛掉的衣服剪下來以做擦汗之用——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表麵不動聲色,心裏不斷的咒罵著那個頭禿得不成樣子的老板。正準備卸下木箱休息一下時,他發現了一些異樣的地方。一群便衣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以前休息時的觀察讓他認得這些喬裝打扮了的警察,他們總是將頭發梳得整齊,胳肢窩夾著一個磚頭大小的皮包,走起路來四處張望,一臉神氣,和普通老板不一樣的是他們會把車停在不遠處,一個不至於顯眼的地方,為了確定這最後一點,陳老頭四處張望希望找到那種“低調”的車子,果然在不遠處陳老頭發現了一輛。陳老頭二話不說,扛起放在地上的箱子,向前麵的“卷毛”——這是他給前麵那人的自以為幽默的綽號——跑去。“卷毛,幫忙看一下箱子,今早水喝多了!得找個地方方便一下。”陳老頭說著將木箱卸在地麵,卷毛還沒反應過來陳老頭就向一邊衝去。在陳老頭看來他做事的目的沒有必要讓這群傻裏傻氣的人知道,他們根本就是一群麻木,隻知工作的人,他們根本不知道木箱裏裝的是什麼,他們隻知聽老板說話,然後幹活搬箱子,扛麻袋——這也是他引以為豪,自認為優越於別人的地方,因為他自以為看清了這些人並且敢於猜測木箱中裝著不同尋常的東西。剛開始陳老頭對那些不知裝了什麼的木箱有著不同的猜測,也試著問了工友們的看法,但那些人哪有什麼看法,就隻是嗬嗬笑。“能有什麼,不就是普通貨物嗎!老板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嘛!”這是絕毛代表工友們的回答。陳老頭更加打心裏瞧不起這些人,但是“獨立思想”這種高深的字眼他們肯定不懂,不然他肯定會像孔子一樣說每一句話都要教育人。既然不知道就打開看看唄!簡單有效的想法。陳老頭在自我感覺良好的同時也是有著優點的——他是個行動派。在一次搬運中他故意拉開了和工友們的距離,然後順理成章的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果然,隻是一些簡單的貨物。但他剛建立起的優越感——自以為比別人認識得深刻正確,這讓他不願認輸,接著又是第二個箱子,第三個,第四個…終於在第九個箱子中發現了一個茶壺,精致的茶壺,進過學校的他知道那個東西叫文物,很值錢。一肚子的壞水開始醞釀,但陳老頭畢竟不是那種見錢眼開,不顧眼前丟了以後的人,他將茶壺小心翼翼放入箱子,將木箱封好,若無其事地繼續搬著木箱。控製住了一時的歹意,隻是為了更多更大更安全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