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星期天,我忽然想起了早些天與一個叫簡潔的女人的約會。約會的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我隻知道我們約定的時間是這個星期天的下午兩點鍾。叫簡潔的女人不但人長得簡潔幹練,就連說話也很簡潔。她對我說到時你一定要來,我在家等你,你不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為了不讓我自己後悔一輩子,我決定午飯後依約去見簡潔。老實說,我對簡潔的印象是很好的。
可是就在中午我卻聽到了很急促的敲門聲。是我的三個酒肉朋友邀我去喝酒。我說我不去了我有要緊事呢。朋友們說有要緊事也得吃午飯呀,吃完午飯再辦要緊事也不遲呀!不由分說他們把我拉下樓塞進汽車,一溜煙就把我拉到了極樂天大酒樓。
我是那種平時不沾酒一沾酒就把不住自己的人。人家好心請客你再謙虛謹慎就顯得不隨波逐流了,在這個社會不隨波逐流是不大好的。朋友們左一杯右一杯推杯換盞,很快我就有點頭暈目眩了。何況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上了一盤絕好的時髦佐餐──新鮮的、活蹦亂跳的四位小姐。哥幾個更是有點酒不醉人色醉人了。我們喝啊,唱啊,跳啊,胡鬧啊,暈眩中我想到了流傳在街麵上的一句順口溜:更喜小姐白如雪,三陪過後盡開顏。
時鍾敲響兩下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和那個叫簡潔的女人的約會。我搖擺著身子僵硬著舌頭向哥幾個和姐幾個告辭。他們說你有事就去吧,辦完事再回來,你的那位“佐餐”還給你留著。我就輕飄飄地出了包間出了酒樓。媽的,酒這東西可真是好東西!我記得我下樓時鬧了個趔趄,鬧了個趔趄的時候我還嘟囔了這麼一句話。
我怎麼來的呢?我怎麼來的呢?盡管我輕飄飄的,但我仍然知道自己不是駕雲而來的。我一摸上衣兜裏硬硬的鑰匙,是摩托車的鑰匙。噢,對了,我是騎摩托車來的。想到這一點時,就看見我那輛放在酒樓門口的摩托車。沒錯,就是我那輛,紅色的,五羊“125”,油箱上掉了一塊勺子般大小的漆。我插上鑰匙,打著火,然後一騙腿騎上,一加油門飛走了。
來到簡潔家裏的時候,簡潔的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就是沒有一個我認識的。簡潔給我一一介紹。被介紹的人一一過來同我握手,很嚴肅很莊重的樣子。簡潔把一隻椅子放在我的屁股下麵。簡潔說我今天約你來,就是讓你加入我們的行列搞傳銷。你看這些人都是我的下線,你也是我的下線。你知道嗎?傳銷是咱們工薪階層最後一次暴富的機會。你甭看你在銀行上班,但你沒房子沒車子沒位子,為什麼?你缺錢。在現在這個社會缺錢就缺少一切。搞傳銷會使你成為百萬富翁,會讓你擁有汽車別墅,會讓你實現出國夢想,甚至可以讓你擁有很多情人。我的上線已經升為紅寶石經理了,每月能拿到五萬元獎金。你想一月五萬,一年就是60萬呢!簡潔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見她晶瑩的大眼睛裏放出了紅寶石樣的光芒,我就覺得一座金山銀山已經擺在了我的眼前。我滿懷豪情把頭一昂說好,我加入!簡潔說那你先交500 元會費吧!從此後你就不用總後悔沒有機會發財了。簡潔說著話衝我綻出一朵很迷人很芬芳的笑,我想認識簡潔的笑比認識簡潔本人要重要。
可我一旦明白簡潔約我來隻是為搞傳銷而沒有別的想法後,我就覺得去找我的三位酒肉朋友繼續喝酒比搞傳銷更重要的多。我握別簡潔肉乎乎的小手騎上摩托車重回極樂天大酒樓。我知道我的朋友和“佐餐”們仍在等我。摩托車在我的身下風馳電掣,我如飛上雲端一樣。
到了酒樓門前,我下車後發現插在鎖孔上的鑰匙不見了,而車還在發動著,嘟嘟嘟,沒法熄火。我焦急萬分,急出了滿腦袋頭發,我隻好叫門衛看著,自己奔跑上樓。我要找朋友們想想辦法。
我進了中午我們喝酒的房間,那裏早已空無一人。我問掃地的服務員,剛才在這裏喝酒的那一幫人哪裏去了?服務員說沒有人在這屋喝酒呀,今天我們酒樓根本就沒開業!我說你瞎說,明明我在這屋喝酒了,四個男人還請了四位小姐,我還喝多了呢!服務員說你真是喝多了,要不自己瞎說還怎麼說別人瞎說呢?
我悻悻下樓。我發現我那輛嘟嘟響的摩托車不見了。我急扯白臉地問門衛,我的摩托車哪裏去了?門衛說我怎麼知道呢?這裏根本就沒什麼摩托車,我們酒樓門前嚴禁停放自行車和摩托車,怎麼會有你的摩托車呢?真是笑話!
我一下子癱軟在地。屁股被一塊石子硌得生疼,疼得我一咧嘴。就在這時我想起我真的沒騎摩托車來,我是中午被朋友們用汽車拉來的。可剛才那摩托車又是怎麼回事呢?明明是我在我家樓下小房子裏放得那輛車,一樣的牌子,一樣的顏色,連油箱上掉落的那塊勺子般大小的漆都是一樣的。媽的,怎麼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奇怪!
我在大街上一揚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沒辦法,我隻有打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