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麼純良的一個孩子。被傷害的人明明是她,卻還是要自己遮住傷痕,隻怕讓傷她的人難過或是尷尬。
可,這孩子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天生目盲,少年時期流離浪漫。回到了家裏又總是戰戰兢兢,過得一點都不快活。嫁了人,對方是百裏挑一的人才,對她也好得沒話說。可,沒有享幾天福,又病倒了。
眼下就算活下來了,這場大劫能不能扛得住還是未知數。
安織造深吸了一口氣,別開了臉。
安明兒的心裏就莫名的一痛,不知道為什麼,見不得父親這個樣子。她腳下一軟,就跪了下去,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把眾人唬了一跳,隻當她是病還沒好,摔倒了。離她最近的安織造忙伸手去扶,一扶,就愣住。
女兒灼熱的眼淚滴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愣住,眾人也愣住。
“小福。”
安明兒一直低著頭,隻管哭,也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來,跪在自己的父親麵前。做父親的有些生澀,到底是伸手捧住了她的臉。
過了一會兒,柳員外道:“好了,小福這是哭嫁呢。這事兒是睿兒委屈了你,我們都知道。等你娘回來,我們補給你一個大喜宴,保管叫每個江南人都羨慕。”
一句話把安織造的心又說得沉下去。柳員外說完,自己也噤了聲。
安明兒倒是破涕為笑,輕聲道:“小福不是要喜宴。對了,爹爹,娘什麼時候回來。”
柳睿也納悶地看著安織造和自己老爹,這悍婦怎麼還沒到,確實很稀奇。
安織造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都在這兒了,難道還不比你娘來嗎?還是說你公公說對了,做女兒的就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就不管爹了?”
“……”安明兒又瞪圓了眼睛,似乎是想不到老爹會這麼跟自己說話。
可是柳睿卻看出了端倪。有點不對勁。
他忙上前把安明兒扶起來,笑道:“好了小福,又是哭又是跪的,也折騰了太久。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安明兒不疑有他,就被柳睿扶了起來,帶了下去。她也沒有看到,臨出門的時候柳睿和安織造交換的那個眼神。
柳睿徑自把安明兒扶回了屋子裏,陪她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便帶著到園子裏去,讓侍女拿了書來給她看。正好是一本繡花的樣書,她起了興致。但是柳睿嫌繡花費神,不讓她動手,隻讓人拿了屏風大樣來給她畫花樣。
“先畫著,打好樣,等好了再繡。”他這麼對她說。
安明兒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隻笑道:“我好了的。”
柳睿笑了笑,不說話。
她便專心研究手裏的花樣,親自取了色盤來配色,自己倒也自得其樂。
柳睿陪了她一會兒,就說要到前廳去,有點事情要和兩位長輩商量。她正在興頭上,也就沒有把柳睿放在心上,隻聽到了他讓她不要亂跑,等他回來一起吃午飯。
女孩子大抵是天生就對這種東西有興趣,連一邊的侍女也頻頻伸長了脖子看。女主子的性子好,她們也不怕,後來就開始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配色。那兩個啞女也手舞足蹈的,安明兒就略停一停,含笑看著她們。
“你是說這種紅色不好?還要淡一些?”
“唔……那便再調一調。珍珠,你去把筆洗一洗。不然幹脆去多搬幾個筆洗出來。”
“嗯,去少爺屋子裏搬就好了,都搬出來,一個也不用給他留。”
一群女孩子都在笑。太陽正好,她們就窩在假山下麵,水汽迎麵,又遮了陽,倒是不熱,而是讓她覺得很舒服。
打的花樣是一副百花爭豔圖,雍容富貴,也是個大件。剛研究配色,就很麻煩。但她現在病著,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珍珠,你來看看,這叢牡丹是不是要小一些比較好?”
沒有人回答她。
安明兒一愣,突然發現剛剛鬧著要去拿水果和點心的人去了大半天,一直都沒有回來。連剛剛唯一還呆在她身邊的珍珠也不見了。
一回頭,赫然看到一個人,正定定地盯著她手下這幅畫瞧。她受了驚,一下子就要把架子打翻,結果被他伸手一攏。
“仔細點,畫了一早上了,若是打翻了,你就該哭了。”
打翻了,就會正好掉進被擺了一地的筆洗裏。(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