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兒囧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隻囁囁地道:“公公……”
顧長青忙上前去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嚇得半死:“你是不是又昏倒了?”
安明兒忙搖搖頭,道:“沒,沒有,我就是,腳疼……”
柳員外忙回避了。顧長青給她檢查了一下,都是皮肉傷,又聽了脈,這才鬆了一口氣。
火氣也就上來了:“你說你多大的一個人了,竟然坐在地上?著涼了怎麼辦?腳痛,不會叫一聲?門口這些人都是擺著看的?”
安明兒低著頭不敢說話,由著他給自己清洗傷口,疼得很也不敢吱聲。
柳員外站在紗帳外麵,也在訓她:“小姑娘太沒譜了,坐哪兒不好非坐地上?難道我家小子不給你椅子坐嗎?”
“……”
柳睿回來的時候,安明兒已經被訓得恨不得鑽到被窩裏去了。
他一回到院子就發現不對勁,一進屋,就敏感地聞到了血腥味,他老爹跟棵樹似的種在紗帳外麵。他不禁皺眉:“爹,怎麼了?”
柳員外歎了一聲:“小福坐到地上去了……”
“……”安明兒默,這好象不是重點。
柳睿沉著臉進了帳子,她的小腿剛剛包好,他低聲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安明兒低著頭道:“剛剛,去前廳……回來的時候覺得精神好,想走走,結果踩到石子兒,摔倒了……”
“摔傷了沒有?”
顧長青打好最後一個結,道:“都是皮外傷,腿上劃得深一些,要包紮。不過不要緊。”
柳睿立刻轉身道:“吩咐下去,把花園裏的小石子兒都掃幹淨,一粒都不許留。”
“……是。”
柳員外嘀咕了一聲,隻道:“好了,丫頭,你好好休息。下次切莫再坐在地上了。”
“……是。”安明兒淚,都說了這不是重點。
於是柳員外就把人都帶走了,順便把還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安織造一起拎走。
丈夫的臉色有些陰沉,做妻子的自然畏縮了一下,可是突然想起來不對,自己現在是傷員,他敢怎麼樣。於是坦然地伸手要抱。
柳睿深吸了一口氣,小心地避開她手上抹了一層紅紅的藥水的地方把她抱起來,捏捏她的鼻子:“這麼不小心,嚇死我了知道嗎。”
他起初也跟顧長青一樣,以為她是又發病了。進了屋,看到一屋子的人和大夫,就已經嚇得半死。結果沒想到是丫頭自己摔傷了,鬆了一口氣之餘又覺得好氣又好笑。
安明兒最近變得很嬌,大約也是知道他疼她。於是拿腦袋在他肩膀裏蹭:“還不是你把我一個人留下了……都是你的錯。”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他無可奈何,也覺得她最近變得很嬌氣,而且很黏人。
熄了燈上了床,她突然低聲道:“睿哥,我師父,什麼時候能到?”
柳睿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就這兩天了。”
安明兒沉默了一回,又道:“那,若是我好不了了,怎麼辦?”
“……胡說,怎麼會。”然而他卻起了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安明兒拉拉他的衣領,輕聲道:“我這兩天總覺得全身都不舒服,做什麼都沒有力氣。於是我常常想,如果我好不了了,怎麼辦。”
原來是這樣。
柳睿鬆了一口氣,低頭親親她的額頭,柔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睡了這麼久,會覺得乏是自然的。怎麼呢,是不是心又野了?想去幹什麼,我陪你去。”到時候要背要抱都方便。
她先是問了幾句醉鯉山莊的狀況,得知一切都好,這才又把頭鑽到他懷裏,繼續悶聲悶氣的。
她輕聲道:“你問過我,如果你死了我會怎麼樣。我說了,我會給你做寡婦。那我呢,如果我活不了了,你會怎麼樣?”
柳睿不語。
其實本該就是這樣的。丈夫死了,女人就是寡婦。如果能守得住個二三十年,就可以立個貞節牌坊。本該就是這樣的。
她到底在想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當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在哭了。
孱弱的身軀,精神的緊張,好像讓她有點歇斯底裏。其實誰都以為她不知道,可是怎麼就沒人想想,她雖然不濟,可也師從於常連神醫啊。她自己也是個醫者,自己是怎麼樣,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說不怕死,那是假的。可是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臨到頭她總想著還是要他陪伴,一刻也不要離開她。可是又想想自己這個樣子會不會招他厭煩。
柳睿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喜歡挑戰,喜歡冒險,喜歡征服。當初她對他不理不睬若即若離,因為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就像塊糖一樣黏著她……可是現在呢?她變成這個樣子,他會怎麼樣?
她在哭,莫名的悲傷。抽抽搭搭的,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最終,柳睿歎了一聲,摟緊她:“好姑娘,不要這樣,今天把你一個人丟下,害你摔倒,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再不會這樣了。”
她還是哭,止不住。
他心裏也揪得厲害。痛失所愛的感覺已經有過一次,他不想要第二次。連試著去想象都不要。有了那一次,他已經明白了,如果她沒了,那他也……
他想不到沒有她,他還要活著幹什麼。什麼寡婦什麼鰥夫,都是狗屁。他是知道的,沒了她,那必定也沒有他了。
最終她哭得累極睡去。縮在他的臂彎裏。
他卻睜著眼睛,久久不能平靜。
“如果你活不了了,那我,必定隨你去……小福。”
他輕聲說了那麼一句,可惜,她聽不見。
第二天,安明兒醒來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大約是昨夜哭得狠了,早上就遭了罪,整個腫得像個核桃。
柳睿無可奈何地讓人來給她敷眼睛,自己就在旁邊喝茶看書,陪著她說話。
安明兒還躺在床上,敷著眼睛,卻道:“你昨天,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柳睿漫不經心地道:“嶽父說是有兩句話想跟我說,於是便約著我到茶樓去了。我看你還沒醒,就想著別把你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