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任大隊長(1 / 3)

賀子勝成功處置紅光商場事件,得到餘滿江的大力誇獎。孫明傑則不可避免地挨上劈頭蓋臉一頓惡訓。

挨完訓,孫明傑無精打采地踱進賀子勝的辦公室,身子往辦公椅一靠,雙腿懸空架上辦公桌,不住口地歎氣。

賀子勝為他倒茶,“別這樣。我知道,你因為不願意把事情鬧大才會被扣押,也是一片愛民之心啊。不然,憑你孫明傑的身手,十個八個大小夥子也近不了身,那幫女人哪能是你的對手!”

孫明傑看賀子勝一眼,先點頭,後搖頭,說:“還是賀子你了解我。其實我歎氣不為這個,受點委屈,被領導批評,家常便飯。賀子,你不知道,幹我這個副政治教導員,難!”

賀子勝笑,“喲嗬,領導幹部開始發牢騷。行,將你的滿腹苦水全倒給我吧,我拿茶杯接住。”

孫明傑說:“小小茶杯哪能夠用,得用消防水罐車接。”

“那敢情好,苦水滅火,不曉得會不會效果奇佳,你小子無意間整出一項科技創新獎。牛。”

“別取笑我了,”孫明傑無奈地苦笑,“副營職副教導員,算哪門子領導幹部?賀子,我倒羨慕你,當防火參謀,管好列管的重點單位就成。不用像我這樣,成天防火滅火、監督執法、宣傳培訓,還有爭取業務經費,維持大隊日常開支、運轉。頭暈眼花瞎忙活,沒忙出啥子成果。這不,一不留神,掉坑裏了,還得麻煩你把我從坑裏撈出來。”

這兩年來,賀子勝對消防大隊的工作壓力有所了解,此時不由替孫明傑捏一把汗:這小子確實不容易。

孫明傑的牢騷還沒發完,褲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接完電話,站起整理警服,“得,內勤高歆催我趕緊回大隊,半天沒辦公,好幾件事積壓。我走了,有時間再聊。”走了幾步,又折回來說,“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業務強,順便幫忙為紅光商場擬定一份隱患整改方案,行麼?”

賀子勝亮出“OK”的手勢。

針對紅光商場的具體情況,賀子勝當晚挑燈夜戰,擬定出一套最便於操作和節省資金的整改方案,方案的核心是怎樣增加一部疏散樓梯。

正在奮筆疾書,不滿兩歲的賀嘉兒搭椅子爬上書桌,“嘻嘻”笑著,一爪將信箋紙扯成兩瓣,賀子勝幹瞪眼,懲罰性地朝小家夥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女兒也是個精靈鬼,分明沒有拍痛,立馬撒嬌,“咦——”地一聲亮腔,隨即“哇哇哇”大哭起來。

馮媛媛趕緊抱起女兒哄,嗔怒道:“能有啥大不了的?你呀,這兩年雖然沒幹滅火,有幾天晚上能閑下來陪陪我們娘倆?不是學技術規範、監督業務,就是加班。把工作當成生活,把職業當生命。嘉兒的名字算是取對了,裏麵有兩個加字,加班的‘加’。”

賀子勝賠笑,“也是家庭的‘加’,我難道不愛咱們的家?”

賀子勝根據紅光商場的建築結構,提出拆除二層的錢二岔總經理辦公室,在原辦公室的位置打空間,新建一部由二層至一層的疏散樓梯,並對一層、二層的貨架、攤位重新調整布局,確保疏散走道寬度,增設安全出口和疏散指示標誌。初步預算出來,整改所需經費讓錢二岔大跌眼鏡,居然不到一萬元,他當即拍板馬上投入整改。

10天後,紅光商場經過消防檢查合格,再次隆重開業。開業那天,錢二岔感激涕零地將賀子勝、孫明傑、高歆等人請到現場剪彩。剪彩結束,錢二岔甚至搖搖晃晃走到高歆麵前,送給她一大捧紅彤彤的玫瑰花,說:“美麗的警花同誌,請接受我的歉意。”高歆微笑,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歸隊途中,高歆抽出一支玫瑰遞給賀子勝,“給你。能得到這束花兒,我可是沾你的光。本來應該全歸你的,不過我太喜歡這花兒,所以想據為己有,隻送給你一支。”

賀子勝接過這支玫瑰花,回家後順手插進長頸水晶花瓶。馮媛媛下班回家看見,大驚小怪地喊:“今天的太陽莫非從南方出來、從北方落下的?咱家的賀子勝會買花?”

賀子勝笑笑,正想解釋,手機響了。是支隊政治處幹事打來的,通知他明天一早到支隊黨委會議室,領導找他談話。

一聽“談話”兩個字,賀子勝的腦袋頓時大了。他反複思量,近期工作是否出現失誤?哪些地方做得不到位?他想打電話給餘滿江探聽風聲,不過思來想去,最終放棄。他不想破壞餘滿江的原則。

次日,賀子勝按時來到黨委會議室。他發現,談話對象僅他一人,領導陣容組成倒頗為浩大,有支隊長蔣雲、副支隊長餘滿江和政治處主任胡磊。

胡磊一本正經,首先發言:“賀子勝同誌,你擔任防火處參謀接近兩年。今天,我們代表支隊黨委找你談話。你先談談對防火工作的體會吧。”頓了頓,大概覺得這個命題太大,接著說,“或者這樣講,近階段以來,全國各地群死群傷惡性火災頻發,我們正經曆著建國以來第三次火災群死群傷高峰。針對現狀,你談談應對措施。”

對麵三人均斂眉正色,每人麵前一個工作筆記本,準備記錄的模樣。這次談話實在“高深莫測”,賀子勝習慣性地摸摸腦袋,似乎這樣可以幫助理清思緒,開始回答:“一個字,治。治理的治。”

餘滿江說:“廢話,誰不知道治理?你給我講點有新意的行不行?”

“我這個‘治’字,有新意。急則先治標,緩則再治本。”

“喲,娶了學中文的媳婦,說話也學得文縐縐了。”蔣雲笑道,“說說,怎麼治標和治本。”

“當務之急,必須下狠心出重拳治標。絕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針對轄區火災形勢特點,應當立即組織大規模的火災隱患專項整治,督促整改一批火災隱患,重處一批故意違法行為,形成震懾效應。”

“那麼,怎樣治本?”餘滿江問。

“治本,關鍵要從源頭扼製火災隱患的產生。這分兩個方麵,第一,把好咱們的建築防火審核、消防驗收和開業前消防安全檢查關口;第二,加強宣傳教育,提高群眾防火意識和逃生自救技能。”

蔣雲問:“在治標和治本的工作中,你認為,主要的難題在哪裏?”

“有兩大難題。治標,如果沒有消防管理長效機製,整治的隱患容易反彈;治本,咱們消防部門對公眾聚集場所設置了開業的前置條件,但工商、文化等相關部門並沒有將消防安全合格作為頒發證照的前提條件,許多場所未經消防檢查合格,仍能拿到相關證照,容易造成消防安全的失控漏管。”

賀子勝說話時,蔣雲輕輕點頭,不時用指節敲叩桌麵,等到賀子勝一口氣講完,說道:“嗯,《消防法》雖然頒布,但防火工作實際上依然是咱們消防部門單打獨鬥。”

“的確如此。如果不設法打開局麵,努力改變這種現狀,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社會麵防控火災的壓力將會越來越大,咱們消防部門必定不堪重負。”

蔣雲深有同感,“要想真正打開局麵,是一個艱辛漫長的過程。”他露出笑容,意味深長地說道,“小夥子,不錯啊,這兩年的防火參謀沒有白幹,你在思考問題,思考問題產生的原因,而且思考解決的方法。”說到這裏,他朝餘滿江和胡磊點點頭。

胡磊得到蔣雲的示意,清清嗓子,說:“談話告一段落。下麵,由我宣讀任職命令。賀子勝同誌——”

賀子勝立即起立。

“經支隊黨委研究,並報請總隊黨委決定,任命賀子勝同誌為首一消防大隊黨總支書記,副大隊長,主持大隊全麵工作。”

“命令宣讀完畢,賀子勝同誌,請坐下。請你作表態發言。”

賀子勝被這道任職命令弄傻了,冒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能不能不由我主持工作。”

餘滿江瞪眼,“你在說什麼鬼話!”

賀子勝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孫明傑同誌一直在首一大隊工作,並且已經主持了較長一段時間的全麵工作,他情況熟悉,工作經驗豐富。而我,並沒有在大隊工作過,作為副職配合,更利於工作開展。”

餘滿江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你退縮啥子!”

胡磊則說:“賀子勝同誌,這是黨委的決議,作為黨員幹部,必須遵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賀子勝覺得越解釋越亂,說;“我不是在討價還價,我是在談工作,支隊黨委也希望首一大隊的工作更好開展,再上一層樓吧。”

蔣雲開腔了,“小賀,我清楚你的想法。你跟孫明傑關係密切,你不想因為這件事導致不和,以致在工作上出現分岐。但是,你要相信,黨委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首一大隊和中隊地理位置重要,可以說是支隊黨委的心頭肉。我們期望這塊肉能開出花兒來,而不是像古詩說的‘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你知道,前任大隊長和教導員出了事,給支隊抹了黑,雙雙轉業,為這個,去年支隊失去評先創優的資格。從哪裏跌倒,咱們就得從哪裏爬起。紅光商場的事情,我聽說了,你處置得漂亮。今天的談話,更讓我對你有信心。我們把這付擔子交給你和孫明傑,由你挑主擔,是對你的信任,相信你有能力處理好公私關係,相信你能帶領首一大隊一班人維護部隊管理和火災防控的雙穩定,相信你們能實現防火工作的突破,打開局麵,幹出成績。”

蔣雲的這席話意味深長,賀子勝靜靜聽著,心潮起伏。他承認,蔣雲的話說到他的心坎上,替他將擔憂、疑慮全部傾倒出來。蔣雲深諳他的心理狀態,知道他蟄伏兩年後的豪氣和誌氣。是的,打心眼裏講,不管多麼困難,他想幹!他想當這個主持工作的副大隊長,他想要這個平台,一展身手。

“我的話就這麼多,賀子勝同誌,你表個態。”蔣雲看著賀子勝說道。

賀子勝深吸一口氣,起立,朗聲說道:“請首長放心,賀子勝一定不辱使命!”

2000年8月,副大隊長賀子勝正式走馬上任。

餘滿江和胡磊親自送賀子勝就任,召集大隊、中隊7名幹部,宣讀任職命令,傳達支隊黨委對首一大隊新班子的殷切期望。孫明傑顯然預先得到“消息”,雖說餘滿江每做一段“指示”,他連連點頭,提筆記錄,但他的笑容實在勉強。

在餘滿江宣傳命令的時候,賀子勝趁機將在座的大隊幹部掃視一遍。在就職前,他花了三天時間了解掌握首一大隊幹部的基本情況。

孫明傑除外,大隊機關還有4名幹部。

21歲的內勤高歆,畢業於北方某知名大學化學專業,1999年入伍,上個月轉正授銜。她頭也不抬,筆走龍舞,正在認真地做會議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