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末日的審判(1 / 3)

末日的審判

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作品專輯

作者:張顯久

十三、鼓樓“秋燈”耀古城

蓋平縣古城曆史悠久,若問何時置縣設州,據史誌記載:“漢高帝十二年(公元前195年)設平郭縣,是遼東郡所轄18個縣唯一產鹽、冶鐵的縣,位居遼東第二重鎮。”距今已有2200年的曆史。

古平郭縣城遺址位於蓋平縣老城(今蓋州市老城區)。明洪武五年,蓋州指揮使吳玉在遼代辰州舊址“修築之”。日偽時期,古城建築風貌尚存,四周渾厚偉岸的城郭,飄逸著蓋平古城的曆史神韻,城內貫穿東、西、南三門為主街道的“丁”字大街,編經織緯牽挽著樓堂、館所、商鋪、廟宇——“城中衢前”的鍾鼓樓,坐落在古城內的南北中軸線上,堪稱古城的標誌性建築。鍾鼓樓平麵呈長方形,長37米,寬14米,由樓座與座上殿宇組成。鍾鼓樓盤踞城牆於一體,東西為鍾鼓亭,中間為觀音閣,閣後為大雄寶殿,左右各有一配殿。樓座正中為券頂門洞,是城內南北方向上的交通要道。毗連的西北角,有山門一座,東向是上下城樓的必經之路,由此拾級而上即步入鍾鼓樓。山門兩側各有一石雕獅子,狀若廝守鼓樓的門神,令登臨鍾鼓樓者無不懷有敬畏之意。城樓之上青磚鋪地,四周磚砌齊腰的女兒牆,給登樓遠眺的遊客以防護。正殿又稱觀音閣,硬山式,前出卷棚抱廈式建築。上覆青瓦,桷簷朱色抱柱挺立,威武莊嚴。正殿兩側另有配殿、僧舍、枯木堂等建築。正殿前各建有一座四角攢尖頂的正方形亭式建築,東曰鍾亭,懸梵鍾一口;西曰鼓亭,置一滾圓大鼓,分立兩側,另有清同治年間重修碑記兩塊。每逢初一十五、廟會、喜慶之日,鍾鼓樓上的鍾鼓齊鳴響徹全城——鼓樓神威警世省人。

1915年(辛亥革命後),蓋平縣城鍾鼓樓被開辟為蓋平縣民眾圖書館,昔日晨鍾暮鼓動乾坤的威儀漸漸淡出了城郭,但能利用鍾鼓樓置圖書館,不可不謂縣長胡永年(奉天人)不辱聖地,積學成德於讀書人。

二十幾年後東北喪權辱國,“日偽集團”妄圖泯滅淪陷區人民的民族意識和反抗精神,為達到其殖民統治的目的,禁錮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強製推行以“親日”、“王道立國”為核心的“偽滿”教育,鍾鼓樓上的圖書館也名存實亡,失去往昔書香鉛華。

聖殿鼓樓,恢廓神韻;承載蓋平曆史文化,蘊蓄一方民眾氣節。當代蓋州市市誌第一卷大事記記載:“民國32年(1943年)9月14日(農曆八月十五日),於家麟等人創辦的秋燈租書店在縣城內鼓樓上道西掛牌營業。書店以經營一般圖書為掩護,秘密出售、借閱進步書籍,傳播愛國思想,聯絡有反滿抗日誌向的青年學生。”

當我們翻閱這段彪炳青史的文字,曆史上於家麟等人的“反滿抗日”活動,如同七十年前鼓樓上的“秋燈書店”燈火,吸引我們肅立仰望——

1943年秋,蓋平縣三所國高校園燃起“讀書會”篝火,先後創辦了《辰星》、《大地》刊物,在校園內外掀起讀進步書籍、寫進步文章的浪潮;而隨著時局的變化,日偽對文化的封鎖日益禁錮,青年學生需求的進步書籍愈加短缺。麵對眼前的緊迫局麵,於家麟思來想去,萌生了辦一個書店的想法,作為傳閱進步書刊,聯係更多同人、更多學生的陣地。

說起辦書店的事,還得從馥馨香鋪的櫃房說起:馥馨香鋪內櫃(會計)門文東家一直租賃香鋪股東於府的門房(於家麟家眷住上房),在香鋪的西鄰,相距百十米遠,中間隻隔一個大門(也是於府的院宅),來去很方便。

每天傍晚,有事沒事,隻要吃完晚飯,門文東必定再回到香鋪帳房來,或看書看報,或練字寫文章,每天都要10點以後才能回家,這已成了門文東習日常養成的生活習慣,見怪不怪了。於家麟和門文東住在一個院,也是香鋪櫃房裏的常客。因為於家麟是這個香鋪的股東,天天來也不引人注意,他們就利用這種條件,經常請“星火”同人到香鋪開會。

香鋪的大掌櫃胡乾乙老先生,是一個支持反滿抗日愛國活動的開明人士,他知道於家麟、門文東在香鋪裏活動,不但不阻攔,還提供了很多方便(後來“星火社”同人被捕。胡乾乙老先生也受到了日偽特務的刁難)。

臨近中秋的一天晚上,門文東剛剛到香鋪櫃房坐下,於家麟就進來了。緊接著王夕澄、張克恩也跟了進來。因為這些人都是常客,往往一來不是開會,就是研究怕別人聽到的問題。看櫃房的夥計一看這四個人進屋,心裏就明白了,向來人打了一聲招呼,就到下屋工友住的房間裏去休息了。

“夕澄和克恩是我特意請來的,咱們還得研究研究開書店的事。現在日偽特務控製非常嚴,想要公開出刊物很困難,開書店倒是個好主意——”於家麟往炕上一坐,開門見山地接著頭一天的話茬。

“說開就開,還老研究什麼呢?再不建立個據點,我們‘星火’同人就沒有‘老家’了。”王夕澄搶著於家麟話茬,風風火火地說。

“不研究也不行,咱開店的資金需多少?地點選在哪?都得議論議論。”門文東從會計的縝密角度提出個人見解。

“我看這事不是個事,得慎重點,不能書店沒等辦起來就叫特務盯上了。”張克恩在一旁提醒大家。

接著他們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對開辦書店的資金問題、經理人問題、地點門市問題和怎樣活動、怎樣保密各抒己見……

會議一直持續到下半夜,才有了一個大致的譜。最後四人都叫於家麟拿意見,於家麟就敞開胸懷地說:“時間不早了,今天就研究到這裏,咱們回去再考慮考慮還有什麼問題需要事先解決。夕澄去處理房子門市問題,文東兄計算一下所需資金,我和克恩研究書店經理人問題,我們大家都要認真考慮如何防止特務的破壞。”略停片刻後於家麟用商量的口吻說:“這事還應當請克範和李昌毓、臧永昌參加研究。那些在外地的同人就不用請來研究了,辦成以後再給他們去通知。中秋節快到了,我想利用王克範他們學校放假的機會,大家都到他那裏去,最後決定開書店的問題。他那裏很背靜,不易引起特務的注意。夕澄去通知一高的李昌毓和二高的臧永昌,叫他倆也去。對外就說仲秋賞月,你們看行不行?”

“行——我們分頭去辦!”三人異口同聲。

1943年的中秋佳節之夜,於家麟、門文東、王夕澄、張克恩、李昌毓、臧永昌等幾位“星火”同人,有的帶月餅,有的帶蘋果,有的帶葡萄,傍晚之前先後來到王克範工作的永安屯小學。當時學生都放假了,老師們也都回家過節了。

王克範自從接到於家麟的電話,說中秋節之夜一些同人要到他所在的學校“賞月”,心裏就明白了,這是“星火”同人要集會。因為以前星火同人的多次重要會議都是在他那裏召開的,通知的方式也都如此,不是“消寒”就是“避署”,再就是“觀花賞月”之類。所以這天師生們一退校,王克範就把做會議室的教室布置起來。首先在黑板上寫了大大的四個美術字——“仲秋賞月”。接著把十多張學生書桌並在一起,鋪上了台布,轉圈擺上十幾把學生坐椅,還特地從家裏摘來了蘋果和葡萄,又準備了十多根白蠟,每個人前麵都給準備一根。這是他們每次夜間開會的習慣,主要是防止突然空襲警報而斷電。

“好闊氣的排場呀,又準備這麼多的蠟、水果——有什麼說道嗎?”於家麟一走進教室就繞著圈與王克範搭話。

“今晚我們賞月,點電燈影響我們觀賞,所以就打算用燭光照明。”

“那也用不著一個人麵前點上一根呀。”於家麟向窗外看了看說:“天上有月亮,屋裏點上一兩支就可以了嘛。”

王克範一本正經地說:“我這個主人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各位同人,隻想叫每個人都心明眼亮一些,所以就每人給準備了一支蠟燭,你們如果拒絕了,就實在叫我難堪了。”

於家麟幽默地說:“主人真是用心良苦啊,既然有這樣的苦衷,那我真是卻之不恭了。來吧,咱們都點起蠟燭來。”

大夥一邊說笑一邊撲撲通通地往桌上扔他們各自帶來的好吃的東西,桌子中間的蘋果、葡萄等水果堆了一堆。接著就把自己座前的蠟燭點著了——還真有點歡慶的氣氛呢。

王夕澄突然警惕地說:“這樣大聲地說笑,這樣明燈蠟燭地點著,不能引起外人的注意嗎?”

“放心。就是再加上大喇叭,也沒別人聽。整個學校,除了操場南頭大門口的傳達室裏住著一個打更的張大爺之外,再無別人。如果說還能有誰偷看我們的活動,偷聽我們的說笑,那隻有後麵的大山啦。”王克範不無誇張地說。

這晚的天際星辰閃爍,風和月朗,嫦娥在桂樹下與玉兔舞袖嬉戲,仙姿倩影飄逸,神秘的月宮愈加神秘迷人,吸引天底下無數賞月的人無不醉心賞月,通宵達旦。而聚會“仲秋賞月”的同人,這一夜也通宵達旦,但他們卻不是在欣賞天空中的月宮美景,而是在室內運籌如何開辦書店的具體事項。

“我估算了一下,租房子,添些必要的設備,雇傭經理人,購書成本和活動資金,加在一起至少要先準備出200元現金。”門文東還是三句不離本行——會計算細賬。

“開書店不比出刊物,出刊物不用租房子不用雇人。這次開書店要比以前印《行行》、《星火》和出《大地》、《辰星》的花費大得多啦,我自己有點力不從心,得靠大家來想想辦法。”於家麟向大家坦言,以往用錢的地方我能擔得擔了,可這次我“力不從心,得靠大家來想想辦法。”

“我們大家來集資,都來當書店的股東。但有言在先,都要當賠錢的股東。”王夕澄一邊吃月餅,一邊搶著說。

張克恩放下手裏的蘋果,神神秘秘地說:“我還可以動員日本人出些錢——”

“哈哈哈——”大家一聽就會心地笑了起來。

“怎麼還能動員日本人出錢?”讓李昌毓和臧永昌兩個學生聽得莫名其妙。

其實,蓋平縣“星火”同人多年來的活動,日本人是拿了不少經費的。用王錫成的話說:“張克恩管的興農合作社倉庫,就是我們的‘銀行’”。原來他們一到經濟困難時,就把興農合作社倉庫裏的東西偷偷地賣一些,用賣東西的錢做他們活動的經費,這就是所謂的日本人的“讚助”。

“夕澄說讓日本人‘出錢’,克恩說讓日本人‘讚助’,這都是我們過去籌資的渠道,今後我們還要利用它;但燃眉之急,我們要先籌集款項,在不影響生活的情況下量力而行,多少不限。”說到籌款的事,於家麟表態:“我先拿出100元,作為開辦書店的緊急之需。文東兄你看可以嗎?”

“你先拿出100元,我們馬上可以著手租門市,買設備,購進一部分書刊。等大家集資和日本人‘讚助’的錢上來了,有餘錢了再退給你一些,以免你負擔太大。”門文東衝於家麟笑了笑,然後又對大夥說:“咱們以10元為限,少點也行。有錢就交到我這來。”接著他又叮囑王夕澄和張克恩:“準備叫日本人‘讚助’的事就交給您二位了,可千萬小心點。”

“好——好——”屋內響起一片叫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