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政治處吳主任推開王肅的辦公室便說,“我聽說自小煤礦剪彩以後,肖礦長和那幾個能挑頭鬧事的後進知青打得更火熱了!”
王肅正在翻文件,漫不經心地說:“打得火熱又能怎麼樣,也就是在三連鬧點事唄。”他說著抬起頭瞧瞧吳主任,“再說,三連張連長不像王大愣那麼火爆性子,不會和他們崩得那麼厲害。張連長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早來請示報告了,我估計沒什麼大問題。”
“誰說的呀!你也知道,張連長雖然組織觀念極強,但政治敏感性可不如王大愣,我怕醞釀著什麼大事兒他也覺察不出來。”
“啊?”這話觸動了王肅的神經。
吳主任連說出幾個讓他置疑的現象:“聽說駐三連整黨工作隊那個周隊長到小煤礦開過幾回座談會,公開答應可以給場部領導提意見……”
“嗨--”王肅一聽,被刺激得緊張了的神經平緩下來,“我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呢,開座談會有什麼?這次整黨的名堂不就是開門嘛,公開答應可以給場領導提意見,那是政治辭令,一個小小連隊的知青能提出個啥?就是場部的機關幹部,包括你們這樣經常和場領導在一起的,能提出個啥?腳正不怕鞋歪嘛!前幾天,張連長跑來和我反映過了,說是在窯地勞動休息時分組評議黨員,周隊長答應可以給場領導提意見,他吹哨開始勞動給衝了。我把他好一頓批評,群眾有意見可以提嘛,這是對整黨高度負責,應該歡迎才是,怎麼能壓製呀,毛主席不是說得好--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呀,沒什麼壞處!”
“不,”吳主任不敢輕易打斷他的話,等他一停頓便接觸實際地說,“王主任,我是怕他們混淆視聽,攪亂人心哪,說什麼場部是選文藝隊演員還是選妃子,還說為什麼調場部沒幾天就又調到機關,要透過現象看本質,還提什麼包庇重用王大愣等等。”
王肅站了起來:“還說什麼了?”
“還說場革委打擊迫害李晉,國營農場幹部是勞改農場幹部作風,動不動嘿唬人,沒有發揮好知識青年建設國營農場的生力軍作用……”
王肅的眼睛瞪圓了:“還說什麼了?”
“什麼都說,就是不提對知識青年進行再教育!”吳主任見引起了王肅的注意,把聽到的細枝末節都講起來,“聽說又提到鍾曉亮在這兒時的知識青年獻計獻策座談會!”
“他娘的,怎麼又倒騰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王肅大罵一聲問,“聽沒聽那個周隊長是什麼態度?”
吳主任搖搖頭:“沒有。”
“你可以注意搜集一下這方麵情況,隨時向我報告--”王肅說出口覺得不妥,又打圓場說,“咱們也應掌握情況,配合好整黨工作團的工作。”
吳主任有點不大高興,他看出了王肅的心虛,醋意就在於他和自己一派官場辭令,不像和王大愣那樣嘀嘀咕咕知心,應酬說:“好吧,抽空我借個理由去三連一趟,有情況及時彙報。”
“可以。”吳主任轉身走了。
“哎呀,”吳主任一推門,和慌慌張張的王大愣撞了個滿懷,“怎麼搞的!”
王大愣一側身把吳主任讓出去,邊往王肅辦公桌前走邊報告:“王主任,不好啦,《北大荒》報那兩個損種記者又來了!”
“啊?”王肅一愣,“說沒說來幹什麼?宣布他們是不受歡迎的人!”
“不,不知道,”王大愣輕輕一搖頭接著說,“聽說,還有個什麼新華社記者。”
“新華社記者?”
“是,不錯。”
“你接待了?”
“沒有,收發室老頭打電話通報的,問我誰下去接待。”
“他們來這兒幹什麼呢?”王肅離開坐椅,來回踱著碎步,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奇怪,往常來記者都提前來電話打招呼讓車去接,這回怎麼闖來了……”他自語幾句,抬起頭盯著王大愣埋怨說:“上次來采訪你,你也真他媽的不爭氣,別人都在地裏幹活,你躺在家裏睡什麼大覺呢?!”
王肅顯得很煩躁。
王大愣氣急敗壞地說:“王主任,管他媽什麼社的,還有那兩個小子,我統統把他們趕走!”接著又改口,“要不,我就說領導都不在,沒人見!”說完轉身就要走。
“哎呀,你呀!粗就粗得要命,細就細得要命。”王肅喊住他,“人家要是不要領導接待,需要政治處或者搞宣傳的接待就行了呢?!”他皺起眉頭,“要是光《北大荒》報那兩個小子倒還好說,反正已經得罪他們了,他們也知道我給總局領導打電話了,不理就不理他們,怎麼又摻進個新華社的記者呢?問題是不知他們來幹什麼。新華社記者我可知道,好事壞事都能給你通天。屁大點兒好事叫他揉搓揉搓,說得天花亂墜;屁大點兒壞事,叫他揉搓揉搓,左上綱右上線,就不得了啦……”